悍官

能幹的光環在她身上瘋狂折射。尤記得保衛天星皇后運動開展不久,這位誓要顯示作風硬淨的高官,親臨皇后碼頭與本土行動成員,以及眾多支持運動的人「對話」。明知這位高官旨在做騷,灰記也親臨現場看過究竟。

怎說也年過半百,自稱關注社會的灰記,對這些殖民地制度培植出來的官僚,沒有期望。沒有期望因為殖民地政府的專權本質,沒有期望也因為政權移交並沒有根本改變殖民地制度。同一群官僚,基本上同一個制度,怎會忽然珍視民意,關懷基層弱勢,真心反省金融、地產、消費主導的發展主義。說到底,香港是徹頭徹尾的資產階級社會,政權始終為資產階級服務。

一輪想當年,說自己年青時也關注社會的開場白後,林鄭不停打官腔。當然,要顯示自己能幹,會多做點功課,把官腔包裝得好像很有內涵,很有數據,但關鍵的對話、聆聽一點也沒有做到。本土行動要求的是保留一個反映人民抗爭歷史的公共空間,林鄭卻簡化為原址保留不可行,誓要清拆社會運動及反殖記憶。無他,殖民地官僚怎會對拆自己台的反殖和社運記憶有興趣。

因此,無論她如何擺出「深入虎穴」的姿態,與利東街抗爭者、反對地產主導式重建的各方人士會面,但最終沒有任何實質改變。改變了的只是公關手段,把一、兩座舊建築物保留,然後伸仕化一番(如灣仔和昌大押,她稱之為成功保育案例),令這些到處都是新建高聳豪宅的舊區與原有的街坊更疏離,令舊區所剩無幾的社區網絡更支離破碎。

一個一心一意向地產、金融富豪為主的資產階級傾斜的政府,它的官員面對群眾便只能扮聆聽,過的是「假耳」時日。林鄭更「得天獨厚」,能言善辯至巧言令色的境界,迷惑了部分市民,以至社運人士(有人稱讚林鄭搞諮詢很認真,讓市民覺得受尊重)。但所謂日久見人心,林鄭的能幹有效率,在保皇黨、功能組別的配合下,恰恰更好地服務其資產階級主子,更「多快好省」地剝奪普羅大眾的生活空間。

沒有願景,口惠而實不至的推動六大產業的「活化工廈政策」,證實是明益擁有整幢舊工廈大業主,免地價改建酒店、商場。在舊工廈掙扎求存的創意人員卻面臨加租被迫遷,林鄭卻一句要尊重由自由市場。如果要尊重自由市場,為何要優惠改建,最終優惠大業主和地產商(因為業權分散的工廈不容易達改建共識,創意文化以及社企人並不需要工廈「優化」為酒店、寫字樓或商場 )?

近日急急過關的降低舊樓強制拍賣門檻至八成業權,更清楚暴露這位強悍的官員所效忠的政府的性質,就是赤裸裸為地產大業主開路的「小政府」。在強行通過降低強拍門檻同時,忽然毫無原則地,毫無章法的要求市建局放棄重建永利街,完全不理會一些住在極殘破的舊樓,等候收購及安置的業主和租客的感受和需要,獨斷獨行不代表有遠見,特事特辦不代表考慮周詳。

如果可以保留永利街,當年利東街街坊及關注團體提出種種可行的保留建議,為何林鄭又一意孤行?果今是而昨非?那新的保育政策的依據又在那裡?是為了電影取景方便,還是多一個旅遊景點?要知道,未被謀殺的利東街(喜帖街),是體現社區經濟活力的典範,而並非純粹供懷舊的景點。

至於強制重建,從前土發公司要強制收樓也要講符合公眾利益,現在竟然甚麼也不用說,「自由市場」也不用尊重了。一句加快市區重建便可以強搶民產(好端端一幢樓為何一定要拆建) ,送給只會追求最大利潤 的資本地產財團(這是資本主義的終極邏輯)。降低強拍門檻令地產商更容易擇肥而食,減低收購成本,這個「小政府」慷小市民/小業主之慨,連一兩句冠冕堂皇的藉口也懶得說,因為根本找不到藉口(那些深水埗或馬頭圍殘破舊樓的公公婆婆,永遠等不到地產商收購,因為不是港島黃金地段。況且,要為市民解決樓宇日久失修問題,並非只有重建一途),赤裸裸的官商勾結,或更確切一點,官為商用,終於現形!

灰記也許不應針對個人,針對這個一心一意為特區政府服務的高官。但只怕這個悍官志不在此,還要更上一層樓,對普羅大眾造成更大的殺傷力。

甚麼發展?甚麼道理?

「發展是硬道理」這句鄧小平名言,中港管治者及主流社會看成金科玉律。大陸有句用語叫「過硬」,很強的意思,充分表現在中共治下的強悍,「過硬」、「硬道理」,亦即是硬闖,廣東話稱之為「夾硬嚟」。

曾蔭權上台時意氣風發,要強政勵治,又一個「夾硬嚟」政權。一群關注社會政治的文藝工作者,對曾蔭權治下的香港有話兒,舉行「致曾特首.二《發展是硬道理》觀念藝術展覽」,是第二次向單一的發展主義提出質問。

處於旺角鬧市舊唐樓的一個細小展覽室,展出不多的作品,「弱勢」的聲音,卻未必沒有共鳴。

路牌不應只為「廣珠澳大橋」、「西部通道」、「高鐵」而設。發展,發展,又是發展的狹隘目光下,能否容得下實實在在的公共空間,群眾可免費享用的一尺半寸?

唱唱歌、睡一覺又如何?在天價豪宅的壓迫下,小市民的生活空間又在那裡?

 由「強政勵治」到「我要做好呢份工」,由自稱「政治家」,到現在只會在傳媒面前黑面,在北京領導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小公務員」,香港醒目仔哲學又有幾「巴閉」。

參與展覽的文藝工作者很敏感,也非常行動派,眼見這位「無料政品」的「老闆」對貧富差距、社會不公、政制不前,無動於衷,只鍾情硬件、硬道理的發展主義,強行通過高鐵撥款以及降低舊樓強制拍賣門檻至八成,都是發展為富人和地產商的佐證,期待「七一」的抗議日給他一個實實在在的教訓。

這位「寂寞」的推銷員,最大的問題是扮聆聽。他的耳朵硬化,可能與沉迷硬道理有關。

這隻硬膠耳朵,無論到過多少場諮詢會,都只認幾個字,「發展就是真道理」。

展覽日期︰3月21日至5月31日。展覽地點︰ 九龍 太子 西洋菜南街222號 三字樓 C&G 藝術單位(始創中心後)

 

                                                                                                

別來無恙,甘仔

灰記又要賣弄傷感,感嘆香港值得留戀的地方不多,其中一處是如甘浩望神父這類,立志與基層活在一起的「屬靈」人士。

眼前的甘仔好像肥胖了一些,但精神很好。甘仔喜歡唱歌,剛在工廠大廈舉辦完「個唱」,滿足一下「歌癮」,還要將剩下的歌集,他親手寫的曲詞相贈。

甘仔唱歌算不上好聽,甚至有人覺得難聽,但他絕對是創作歌手,懂得作詞作曲,寫的歌都是關懷基層弱勢,有爭居權者,有反對死刑,有艇戶,有露宿者……。甘仔的歌就像甘仔來到遠東的人生,也像香港的「社會運動」史。

如果要了解甘仔的人生(灰記又要替進一步出版社賣告白),那本《從米蘭到鑽石山-甘仔故事》是最完整的傳記,書好像出了幾版,不知書局還有沒有得出售。不過,那本書已出版了十多年,近年甘仔在中國大陸的時間較多。這是他的宏願,現在達到了。

這位年輕開始,以至現在還相信共產主義,仍然覺得毛澤東為人民服務的「天真」神父,一心一意希望在中國找到他的鳥托邦。灰記相信九十年代以後的中國,與他的理想越走越遠,不過,貧富懸殊極嚴重的中國,不乏甘仔樂於為伍的貧苦大眾。現在他於江蘇徐州及河南開封兩邊走,收留不少露宿的長者。

三十多年前 ,甘仔在香港的天橋底探訪露宿者,現在場景不同,但關懷的對象一樣。這是信仰的力量,宗教(加上左翼理想主義)最迷人的一面。歌集其中一首歌叫《霍謠》,是為一個當年死於街頭的露宿者而寫的,甘仔提起這首歌還有點激動。「……一切無,像隻狗週圍走,但你心仍然跳動,霍謠,你真好人!」灰記依稀記得二十多年前電視上的畫面,甘仔彈著結他唱這首歌,紀念他的露宿者朋友。

許鞍華拍攝的《千言萬語》,最好看便是有關甘仔(由黃秋生飾演)的片段。其中在油麻地避風塘艇上生活小節,以及為艇戶小朋友補習功課最令灰記共鳴。灰記在八十年代初,曾替來香港拍攝本地天主教情況的法國攝制隊當助理,第一次在油麻地避風塘認識甘仔,親眼看到如電影中所描述的場面。

除此之外,甘仔也到新浦崗工廠打工,灰記跟隨攝制隊到一間牛仔褲廠拍攝了甘仔當製衣工人。他和另一位意大利神父宋啟明一起當了幾年工人,相信是香港以至中國歷史中絕無僅有的「老外」基層勞工。

據說《千言萬語》有關甘仔的部分不少取材自進一步的那本《從米蘭到鑽石山–甘仔故事》,不過大導演看不起小出版社,隻字不提,怕進一步出版社沾光。無論如何,在大銀幕出現香港這個另類icon,讓人認識這位甚具感染力的人物,讓黃秋生有一次極難得的演出經驗,《千言萬語》始終值得肯定。

每年一月廿九日及六月廿六日前後,甘仔都會回到香港,為終審法院勇敢的判決,也為港府及人大常委聯手剝奪港人內地子女居港權而靜坐、斷食。問甘仔五月十六日會否回港投票,他搖搖頭,不置可否。

不過灰記明白甘仔並非政治冷感,也並非反對五區公投。他始終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國際主義者,視野超越香港本土硬政治。

《一家人》是居留權運動的歌集,甘仔是核心創作者之一。灰記認為這是本地最佳原創歌集之一。

基本法與順民

堂堂正正的到投票站投票被指違反基本法,大家覺得荒謬嗎?

不過,在專制強權者及服膺專制強權者心中,沒有荒謬這個兩個字。因為憲法及政治權利只能是陪襯,不可認真,因為憲法隨時會被他們踐踏,政治權利隨時被他們剝奪。

老實說,灰記對這個在中共保守意識主導下的基本法,從來沒有好感,但它好夕也是中共的一種承諾,也是香港人堅守殘存的自由的最後防線。

「聳人聽聞的極端口號」,起義、解放不是中共慣用的口號,何時變得聳人聴聞?

現在中共駐港的官員彭清華照本宣科(對著稿子唸書),開腔胡亂解釋基本法,把基本法賦予香港人的最後丁點兒自由也企圖解釋掉!甚麼五區公投、全民起義、解放香港違反基本法,違背香港主流民意。屁話。

議員辭職進行補選明明是基本法規定的份內事,基本法又沒有訂明議員要患了絕症才可以辭職,也沒有訂明政綱不能寫公投二字。人家要用補選作變相公投,請求市民就真正落實普選、廢除功能組別以一人一票形式,清晰無誤表達立場,有何不可?

公、社兩黨要這樣做是否違背香港主流民意,五月十六日便會揭曉。不過,經常違背香港主流民意的,恰恰是中共及親建制保守陣營︰大部分民意都希望盡快落實雙普選,但中共及建制保守陣營偏偏說沒有共識。最惡劣的是中共自己違反基本法,把循序漸進的普選進程叫停,即所謂2012年立法會議席,直選和功能組別維持五五之比,直選議席不能跟過去幾屆一樣,每屆均循序漸進的增加若干席位,取代非直選議席。其實這樣循序漸進的話,再過幾屆便能取代所有功能組別議席,最終達至普選。

而這種循序漸進,在不少人的心中,包括灰記已經覺得相當漫長。現在中共連這種漫長的循序漸進也要推倒,再次違反基本法,著特區政府引入原本是諮詢架構的地方組織,區議會功能組別,目的是阻止直選議席的比例增加,目的就是千方百計拖延民主進程。然後抛出踏出一小步的虛假宣傳,攻擊反對這個以拖延普選為目的的政改方案。

至於「全民起義」、「解放香港」這些口號,是基本法保障下的表達自由,你可以討厭陳偉業這個政客,但你不能剝奪他發表言論的自由。沒有規定「不違背香港主流民意」的言論才可以發表。中聯辦發表這樣的言論是赤裸裸地干涉香港自治,是粗暴違反基本法。然而,香港主流傳媒又有那幾家願意得罪專權者,指出他們的謬誤。

至於范徐麗泰、胡應湘、王敏剛、鄭耀棠的舉動,幫閒角色而已。問題是香港市民是否如中共及其同盟者所算,是「務實者」,會被這些強硬言論所嚇怕,或早已放棄追求民主。灰記不會把五區補選投票提升至捍衛基本法的高度,但五月十六日也許是一個時機,測試一下香港人的政治水平及「膽識」,是否心甘情願或不情不願的做順民!

港澳工委書記

與行家談起香港工委書記,是否由中聯辦主任彭清華出任,還是另有其人?

中共香港工委(以前是港澳工委,據說現在港澳已分家),即指揮香港地下共產黨員的組織。中聯辦前身的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往往是香港地下共產黨員的領導,好像八九民運期間,從門禁森嚴的新華社走出來接見香港學生,「六四」後出走的前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就曾是港澳工委書記。

灰記從來都認為,九七以後,中共應公開其地下黨員的身分,讓他們公開活動,繼續神秘兮兮,只反映中共的敵我心態未改,對香港人的防備未除。更深層次的是中共高高在上的心態作祟,不願打正旗號與民主黨派競爭,以民建聯、工聯會等組織,以及其他同路人作馬前卒,他們當中有地下黨員,也有黨外人士,總之背後操控的是中共。至於香港工委是否仍是其在港發施號令的組織,還是既然香港已是囊中之物,香港工委角色已不那麼重要,不得而知。但中共發展至今成了龐然大物,其地下黨在港的神秘運作,威脅著香港的自由,港人不能掉以輕心。

灰記忽然對中共港澳工委大感興趣,是受最近所看的一本書的影響。這本名為《抉擇:1949.中國知識分子的私人記錄》的書,由大陸自由知識分子溥國湧著作,透過閱讀不同知識分子的日記,解讀一九四九年前後,內戰接近尾聲,國民黨潰敗,共產黨正席捲大陸,不同政治取向的知識分子的去留抉擇和心態,涉及的人物包括傅斯年、胡適、沈從文、胡風、徐鑄成、夏衍……。

這書可觀之處頗多,但灰記對夏衍的港澳工委書記身份特別感興趣。灰記年青時代看過不少三十至五十年代,中港兩地的進步、左翼電影。夏衍也曾編寫電影劇本,他的代表作是《上海屋簷下》,灰記已記不起曾否看過。倒是他五十年代在大陸擔任文藝官員時,改編魯迅短篇小說的《祥林嫂》,好像看過。

這位已故中共文藝界領導,在文革時期曾受迫害,八十年代曾是「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的針對對象。八九民運期間,他亦曾與其他文藝老人聯名聲援學生。中共建政前,他曾在香港從事地下黨組織活動,但仍然廣結香港文化界朋友,在香港的電影圈留下過足跡。灰記想,這位四十年代的港澳工委書記,跟中執政後的港澳工委書記應該很不相同。不同之處是他比較自由的文化人作風,以及對中共日漸成形的官場規則的不習慣。

書中記述他曾說過「書生從政,不習慣的事還是很多。」被調回上海擔任宣傳部領導,朋友見他要通傳,不能隨便探訪。他外出要隨從及警衛保護。與以前文藝界的非黨朋友見面開玩笑,被上級批評「太不莊重,有失身份。」,批評者說︰「……過去我們是地下黨,現在是執政黨了,要注意到群眾中的影響。」無他,就是要被迫擺官威。他對中共官場當時已形成的等級觀念,並不習慣。

最最令灰記感觸的是,夏衍後來回憶︰「一九四九年春我從香港回到北平、上海,看報就有些不習慣,出版遲,新聞單調,社論短評很少,還有一件最使我很感奇怪的是報上看不到一條廣告。……因為不像白區(即國民黨統治區)和海外,報紙很少,沒有競爭,不適應也別無辦法。」

今時今日,無論中共官員或駐港人員,官架子已達到無以復加地步。當年誓要打倒國民黨官僚獨裁的共產黨,堅持一黨獨大,不願進行民主憲政,今日不但「繼承」當年國民黨的官僚獨裁作風,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