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改爭論本已告一段落。曾參與公投運動,對民主黨改良方案投反對票的公民黨,也「面對現實」,不排除兩年後參加新增的區議會功能組別選舉。好像最近的區議會薄扶林補選,公民黨派出司馬文參選,民主黨和社民連皆有派員助選,結果司馬文「半爆冷」,擊敗有葉劉及建制派撐腰的對手。
不過,陳健民教授卻又要再來一次為區議會改良方案辯護(見九月六日《明報論壇版︰不安世代與威瑪文化),然而新的論據欠奉,只不厭其煩的指反對他們(陳健民是普選聯成員)這個「類普選」改良方案是昧著良心,可能指的是如灰記這類批評民主黨為一黨之私及門戶之見,反公投而求溝通,及「爭取」到這個最終只有利於大政黨及有錢人的「類普選」方案的中年人。
教授聊備一格的寫上一句「我想民主黨和普選聯的朋友要好好思考為何與今天的新社會運動脫了節?」實情並沒有打算去作反思。文章最主要的目的是把不同意他們的觀點和做法的人(特別是年青人),描述成燥動、不耐煩、非理性的「危險」一群,甚至不惜把他們跟德國納粹主義者相提並論。他借用一位美國學者所寫的《威瑪文化》以及和兩個反對民主黨/普選聯做法的年青人的談話,便得出了「問題是這種浮躁不安的民氣,可以成為改革的動力,亦可以成為反理性和摧毀民主的力量,關鍵是不要讓她走上民粹甚至基要主義的道路。」的結論。
灰記以為,不同年代均有不安與燥動,不滿現實及現存體制的年青人,以至中年人(不知道教授年青時有否燥動不安過,現在是否可以氣定神閒?)為甚麼不提六十年代的全球學生運動,以及隨之受影響的香港保釣及反殖社會運動?事實上,不少反高鐵、支持公投運動的青年人,願意追尋香港本土的抗爭歷史,願意與當中過來人對話分享。保衛皇后時便有過這樣的聚會。
這些青年人不少也曾參加幾年前香港的反世貿活動,跟韓農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反全球化、反經濟壟斷的人一起遊行集會。他們對全球化資本主義有一定的批判。而反全球化運動,多少跟六十年代的反帝反殖反資本主義的學生/左翼運動有一定的「傳承」關係。
這些年青人當中,有些更希望追尋更遠的抗爭歷史,例如五四運動。相信這些反權威、爭民主、反資產階級霸權的八、九十後,會情願陳教授稱他們為左翼激進青年,也不情願硬要跟那些上世紀上半頁,被非理性「擄劫」而變成納粹主義者的德國青年相類比。因為這樣類比,灰記相信對他們很是侮辱。即使陳教授要提威瑪德國,為何只提受海德格影響而擁護納粹希特拉的年青人,不提左翼青年、左翼人士。灰記相信當年德國的左翼青年/人士的情懷,可能更類近今日的八十後反特權青年/人士 。
陳教授文中提及過一位參與公投的醫生(星屑醫生?)教授問他公投抗爭真的可以向中央爭取到民主嗎?(其實連民主黨最終也不得不承認公投運動對他們「談判路線」的「貢獻」,而全世界也知道,中共之所以願意跟民主黨/普選聯「溝通」,就是因為有公投運動出現,而進行的統戰策略)醫生回答說︰「最重要是把心裏面的感覺有力地表達出來。中國在崛起當中,香港在走下坡,bargaining power愈來愈少,要說真話就要趕快說,沒有什麼策略可言。」
教授引述醫生的話,當然是要帶出公投青年憑感覺,沒策略的「非理性」的論調,不過灰記倒想順水推舟,既然教授要把香港現在的境況跟威瑪德國相類比,灰記便暫時把醫生作為當年在德國願意說真話的人,當納粹主義及希特拉逐步奪取權力及實行專制統治時,願意說真話的人(當然是不符合官方胃口的真話)一就是被拘禁,一就是被迫自我放逐,威瑪之後的納粹德國,不少左翼人士不見容於祖國,走到美國避難。
灰記當然不想把中共與納粹德國相類比,但兩個不同年代的政權,對內卻有幾分相似,也是專制極權統治,中共對敢說真話的人的壓制難道教授會感到陌生嗎?在中國的盛世下,劉曉波、譚作人、胡佳、趙連海……還有更多更多被監禁,被監視的公民。灰記雖然不認同醫生的過份悲觀(他可能忽略了內地公民社會的艱苦奮鬥),但他的說話顯然有一定的邏輯。正如教授引述另一位女青年所說,也許我們需要流血,是否也隱含對特區政府背後的中共專制的痛恨?
「但歷史卻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觸動德國青年人的,始終是虛無、疏離、不安的感覺,他們需要的是表現主義式的情感政治、希特勒的魅力領袖和對猶太人的痛恨來尋求民族的光榮感和「完整性」——他們追求的不是自由和獨立人格,是結合。」
灰記不知道有那個「民粹」魅力領袖可以誘導我們這群不信任組織,不信任政黨,強調自主自我的年青人跟她/他走。這群青年也多自命站在弱勢一邊,富國際主義精神,絕不會有種族主義傾向。灰記倒覺得建制派所宣揚的國族主義危險性更高一點。
「而激進派和今天的許多思想導師亦應提防將青年人帶進民粹主義的胡同,陶醉於叛逆的歡愉中,而漸漸迷失方向。」灰記不愛簡單的二分法,不愛「理性」跟「情感」的粗糙對立,但也想回應,過份沉醉於理性,過份沉醉建制內可自我完善,過早喪失對專制政權的批判能力,或曰服膺權力邏輯,也會漸漸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