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思秩序

香港人與內地人的「撕裂」是否愈吹嚴重?早前灰記在面書上看到有人轉載「民粹的陷阱」,引來一些港人對文章的不滿,認為沒有正視香港人的權利受損,過於偏坦內地人云云。至於高登討論區對內地人的敵視更是不忍卒睹。

那邊廂有人轉貼了內地人的怒吼,說要年初五集體於港鐵東鐵線進食。據稱已有六萬人說會參加。一些留言頗為動氣︰

「在此号召所有大陆到港游客集体上地铁吃东西,以示抗议。去他妈的不准吃东西,这么小个事,也上纲上线,给人扣帽子
  大陆人就是没素质啊。。。」

「我以后跑到香港地铁拉屎,看他们拿我杂办」
 
「号召大家去香港地铁吃榴莲,看看哪个香港鸟人敢跳出来」

互聯網圖片

也有內地人貼出號召,要杯葛香港,包括罷往香港旅遊、買奶粉、買樓、讀大學、生孩子、移民等。不知那些反對內地人「湧港」的香港人是否歡迎這份號召。

回應這些資料的人並非一面倒指摘內地人不守規矩,反而多是揶揄港鐵規矩多。他們的留言則頗徝得探討︰

「我返工日日早餐就係在港鐵度食﹐我覺得保持清潔就可以~因為肚餓真係好難頂。」

 試過有位職員同我講,先生呢度唔可以飲野,我竟然回一句,"無問題,等我飲完佢先."果位職員隨即無言。」

「我最憎佢個句"入閘後忍忍口﹐出閘後慢慢嘆"﹐講憎你個個站都有食店﹐有邊個會買左個麵包又忍住落車先食咁乖咁有規矩?特別係d 朝早返工時間 :0)一係你就唔好起咁多食店喇…」

「所以我都覺得有點奇怪,點解之前就鬧港鐵水都唔比飲,依家就話鬼大陸人唔守法…」

灰記必須表白,覺得有些規則必須遵守,否則很影響別人。灰記最不滿就是有乘客不等候別人下車便湧入車廂,試過大聲對著湧進的乘客說「唔該俾人落車先」。此外,也遇過不少次有人在列車上大聲講電話,迫全車乘客聽他/她的私房話,也不只一次看到有人在車廂剪指甲,指甲鉗製造出來聲音很刺耳,或者把看完了的報紙放在坐椅上或扔到地上。灰記認為有些規則有遵守的必要,因為如果不遵守便會影響他人,例如一湧而上會令欲下車的乘客很不方便,大聲講電話影響別人,以至隨便扔掉看完的報紙及剪指甲等。灰記重申,這些行為並非內地人獨有,相反,不少港人也不大理會「公德」。

至於吃東西,則不敢說,因為很多公眾地方也有人吃東西,最重要是保持地方清潔。但有時真的也視乎情況,如果車廂很擠迫,沒有多餘的空間,便連看報紙也會阻礙別人,更不要說吃東西了。地鐵車廂內不「規範」的行為多的是,灰記多次見過有人(不一定是內地人,有時是洋人青少年和港人)坐在車廂地上或物件上,覺得如果一個人真的很疲倦,又沒有人讓坐的話,坐在地上或物件上也是無可奈何。而通常很多不「規範」的行為,一般乘客也不大理會。最重要還是那一句,有否影響到別的乘客,例如很擠迫的時候坐在地上便十分不恰當了。總之還是那一句,要懶理那些規矩和繁文縟節,是否也應該想想會否影響別人?

說起繁文縟節,香港確是一個過份管理的城市,最能說明問題是公園的管理。公園原本是讓人自由使用的地方,但香港幾乎每一個公園都有不准這樣,不准那樣的告示。曾有朋友在公園放氣球被干涉;好容易才找到一張沒有被鐵分隔的長椅,只要躺下去管理員便走過來說不准。為甚麼公園不能放氣球,不能躺著?去年看過港台一集《窮富翁大作戰》,不理節目是否賣弄悲情,看到那位當了幾天露宿者的機構CEO,疲倦得不得了(不知是否裝出來?),看到公園的草地如獲至寶,一心想躺下睡一回,不消一回,管理員來叫醒他,草地不准躺。那位CEO的表情是有冇搞錯。是的,香港就是如此荒謬。灰記認為諸多禁令,就是為了對付露宿者或一些暫時無家可歸的人。這就是香港那些舒舒服服坐在辦公室的管治者的涼薄,以及敵視基層弱勢的管理主義!

當然,還有更「激烈」的看法,既然這個政府如此不堪,只管為大商家財團謀利潤,不管廣大市民的生死,為甚麼要遵守它訂下的規矩。灰記以為,規矩千萬重,有很多要不要遵守,端視是否影響他人。有一些則有公民抗命的意義,例如示威遊行不去遵守警方設下的不合理限制,甚至衝擊公安惡法。這當然要付出被檢控甚至坐牢的代價。但如果明白公民抗命意義的人越多,參與者越多,這個政府要鎮壓也要三思。

最近一些不算「激進 」的同行朋友開玩笑的說希望不交稅或至少延遲交稅,因為覺得這個政府實在太不知所謂。灰記覺得這些朋友的想法相當有趣,如果能夠發起一個不合作運動,拒交稅款,這個政府才會知驚。當然發起者就要承守被檢控的代價。只是香港人大事太循規蹈矩,舉一個例子,大學最近經常做一些所謂特首參選人支持度的調查,灰記覺得這些都是替小圈子選舉塗脂抹粉的搞作。但如果香港市民政治意識高一點,便可以把民調變成反對小圈子選舉的表態。很簡單,只要選任何參選人都不支持便可,目的就是要表達對這選舉制度不滿,表達因為有如此不堪的選舉制度,才會出現這些參選人如此這般地參選。可是很多受訪者卻認真地去選一個沒有那麼「討厭」或看似比較「能幹」的人。這樣的選擇根本毫無意義,可是香港人盲信「權威」,人家叫你選擇,你就像真的可以普選一樣去選擇。

因此,灰記對香港能成功就不合理制度和政策發展出不合作運動,不表樂觀。正如他們很多人很容易被政府轉移視線,針對一些「不守規矩」的內地人,而不是檢視政府缺乏任何長遠規劃的短視作風,所造成的種種後遺症。舉一個例子,九九年居權案,本來配以長遠政策,可以讓港人內地子女有序地來香港定居,及早補充日漸老化的人口。偏偏這政府為了怕承擔,更重要是怕中共的權威受損,編出167萬人湧港的謊話,向人大尋求釋法,斷送香港的自治,也白白失去一次補充人口的最佳時機。

這就是這個得過且過,凡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最終要找中共「幫忙」,如釋法或一些聽起來很優惠的政策(實情至少是與內地互利互惠),不斷埋葬自治之餘,也給人過份依賴大陸的感覺。因此,問題的根源是跛腳鴨特區政府,是中共干預式的「高度自治」,是一國兩制的失敗,而不是內地人「湧港」。 

 

六千元的思量

政府不願承擔長遠福利規劃,儼如守財奴。特別最近財政收入不斷大幅累積,大企業賺大錢,平民卻飽受通脹之苦的年代,自然有紓解民困的訴求。怎知這個無能政府推出的財政預算案,不敢動大富豪大商家一點頭毛,又沒有即時措施減輕市民的通脹壓力,更不要談長遠的規劃如全民退休保障了。

一個四面楚歌的預算案,弄至建制派也不好意思「保駕護航」。在各方,特別中方「維穩」的強大壓力下,香港高官不惜一次又一次的打倒昨日的我。財政司司長由派錢會加劇通脹的堅決say no ,到突然在建制派議員簇擁下,宣布十八歲以上香港永久居民每人可獲六千元。

這個舉動消減了很多反對財政預算案的聲音,卻突出並惡化了新舊移民,香港人和內地人的差異/隔閡。「新移民沒資格拿六千元」、「新移民不應享福利」等聲音充斥大氣電波及互聯網,一種的排拒內地情緒的巨大爆發,也許反映更深層次的中港矛盾。作為一國兩制下的一個特殊地區,香港人應如何自處,實在是不容易解答的一大課題。

最近廣州的《南方周末》的記者更作了一篇題為「全港爭議內地新移民 香港不高興?」的報道。企圖在中國大陸崛起,香港要背靠祖國這個大環境、大趨勢的框架下,探討香港人對內地人種種偏見的背後原因。這篇報道打破了香港主流媒體對這個敏感題目的沉默。香港主流媒體的沉默反映了那些傳媒管理階層的機會主義心態,厭棄窮人是他們不能宣諸於口的深層情緒,而由居港權爭論所衍生出來的「新移民大都是窮人」的觀念,亦令他們厭棄新移民。

這是為何99年全港基本上所有傳媒一致擁護港府向人大尋求釋法,制止港府所謂167萬港人內地子女「湧港」(港府至今仍不願為說謊而道歉)。因為這既可名正言順擁護大陸中央政府行使權力(卻不堅持《基本法》訂明只有終審法院可提請人大釋法,政府不能越俎代庖的法治底線),又可以義無反顧的排斥新移民。只是為了對「貧窮」新移民的深層厭惡,主動助長港府率先破壞一國兩制,為中共以釋法強力干預香港內部事務打開缺口,實在得不償失。

更令灰記唏噓的是,港府一直強調家庭價值,卻嫌棄港人內地所生子女,嫌棄他們是「窮親戚」,全港主流傳媒基本一致和應。當董建華向中共乞求「惠港」政策如CEPA和自由行等,以消減其管治壓力,主流傳媒又納喊助威,歡迎這一系列政策,並製造香港經濟必須依靠中央的論述,以應付反對董建華治港無能,以及反對中共加緊干預香港內政的聲音。無他,主流傳媒的高層與香港統治階層基本站在同一陣線,都是為新的金融地產資本主義的服務,對大財團和財富精英,無論來自本地和內地,均給予大量話語空間,因此財經新聞越來越佔主導,政府政策亦大幅傾斜,因此地產金融獨大。對基層大眾,無論新、舊移民則視而不見,盡量壓抑他們的聲音。

因此,主流傳媒往往勇於和應港府對低下階層,對新移民的福利剝奪,如削減綜援,新移民住滿七年才能領取綜援,但社會對新移民的種種誤解很少主動作出澄清的報道。例如至今仍有很多人以為新移民一來香港便領綜援。《南方周末》的報道的確讓很多香港主流傳媒汗顏,因為這樣重大的社會議題,香港主流媒體竟然缺席,即使探討為何興起了反新移民的「本土力量」的勇氣也沒有。

教大專的朋友告訴灰記,學生對新移民的不解和排拒令她感到憂心。《南方周末》所報道,即使大學裡面,香港和內地學生缺乏溝通,各自分成兩個族群。果真如是,香港這個可讓中港兩地,甚至更廣闊地區思想交流的平台發揮不了作用,的確讓人惋惜。不過,《南方周未》主要及引述被其訪問的「本土力量」一位大學生成員,一些出身自捍衛天星、皇后的「本土行動」的社運分子卻沒有多少發聲機會。

也許《南周》記者更著重代表性的現實意義,「本土力量」反對新移民領取六千元,在facebook得到超過八萬人響應,「本土行動」以至其他的社運分子不少站在基層弱勢,包括新移民一邊,卻末能得到主流社會的和應。灰記以為,香港主流的孤島心態,面對中共強大力量的無助,加上自覺越來越受內地人來自四方八面的競爭,由恐懼而生的一種排外心態不難理解。

但這種排外心態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被當權者利用。即所謂分而治之。基層民眾以至小資產階層,不斷內鬥,相互競爭的話,只會錯過認識造成大部分市民生活日益艱困、小商人經營困難的深層原因,讓這個社會的地產霸權、官商結合暢通無阻。更甚者,內地的權貴操作,其實和香港差不多,甚至權力更赤裸呈現。而中港官貴階層只會越來越緊密結合。因此,擺脫弧島心態,跟內地民眾的命運連在一起才可望對抗來自上層的進一步剝奪!

反移民和排外,只會令自己越來越萎縮。

中港的融合與分離

最近,涉及粵港澳三地二千五百萬人口,名為「環珠江口宜居灣區建設重點行動計劃」閃閃縮縮的諮詢,引起本地一些保育及社運團體的極大反彈,質疑特區政府繼續自毀自治,而且變本加厲,放棄原先純屬特區自治範圍的城市規劃。 雖然本港規劃署強調此涉及粵港澳三方的跨境發展大計,只屬概念性,名稱屬於「講大咗」,但這個越來越沒有信用的政府,已很難讓人放心。(二月十五日《文匯報》報道,粵港澳跨境基建納「十二五」,當中已包括一些「宜居計劃」的內容。看來並非「講大咗」的概念性交流。)

老實說,灰記對大陸政府(香港政府也亦步亦趨)的好大喜功、偏好形象工程的硬件思維早已厭倦。所謂宜居灣區計劃,實情廣東地區千百年來已有人聚居,世世代代生活於此,是幾時變得不宜居,為何變得不宜居,需要宜居一番?說穿了又是官商無孔不入的「規劃」賺錢強拆活動吧了。

涉及如此巨大跨境合作的計劃(應稱為翻天覆地的「大茶飯」計劃),影響無數中港庶民,諮詢期只有十八天,繞過立法會,比平常走過場式的諮詢如政改諮詢,更倉卒草率,而且只安排論壇,讓有關家專家參與,完全把民間社會排除,其取態已說明一切。

一群關注此計劃人士,在網上組成了反對香港「被規劃」行動組,發表《跨境規劃 . 原區自主宣言》,反對三地政府的強暴規劃,並支持港、澳、粵人民由下而上,自主參與規劃,貫徹由保育灣仔舊區,保衛天星皇后,以及反高鐵保衛菜園村,所標誌的民間參與規劃,對抗唯發展主義的精神。雖然持這種精神的人並非香港,以至內地社會主流,但兩地的地產發展主義同樣肆虐,其賤視田園、社區互助生活形態的「暴力」,以強拆方式驅走舊區及鄉村居民所引發的不滿,已越來越引起重視。

《宣言》強調香港自主之餘,並不排斥內地人,希望推動兩地由下而上的民主參與。面對三地政府不同程度賤視民意,「沉醉」於官商合力發財的政治取態下的融合,《宣言》強調的民間自主尤為珍貴。香港和內地人民應該不分彼此,共同面向兩地官商霸權。

基於殖民歷史的原因,令香港在中國境內處於特殊位置,即所謂一國兩制。香港人更應利用一國兩制所賦予相對較多民主權利和自由,奮起對抗扼殺庶民生存空間的官商富豪地產霸權,並應支援內地反強拆等維權運動,這是特殊歷史所賦予香港人的使命。況且,面對一國兩制日益收縮的現實,獨善其身,期望河水不犯井水,已屬妄想。

香港和內地庶民的命運只會越來越緊扣,道理十分簡單,香港人其實絕大部分來自內地,或內地人之後,本不應分彼此。香港人要堅持的自主,應是大陸依然缺乏的一些「普世價值」,公平、正義、同情弱小尤應鼓勵。總之,中港兩地的庶民應聯合自主便是了。

提起中港庶民自主,灰記想起一件多數香港人已遺忘的憾事。十二年前,香港政府及主流社會合謀剝奪無數香港人內地子女的居港權。這事關中港兩地庶民,又牽涉香港自主的大事,甚有重溫的意義。

香港人一向自以為珍惜的「普世價值」—法治精神,因為香港政府和香港人的短視、自私而輕易放棄。董建華政府破壞《基本法》(《基本法》規定法庭才可尋告人大釋法),以一百六十萬內地人湧港的謊言,向人大尋求釋法,推翻終審法院還港人內地子女一個公道的裁決。諷刺的是,特區政府這種訴諸中國最高當局的權威,向內地一制靠攏的作法,目的竟是排斥一制下的內地庶民(港人內地所生子女),讓無數中港家庭分離。此後又純為了經濟利益,向內地「乞求」自由行,專才及投資移民等。居港權人士看在心裡,相信百般滋味在心頭;知道居港權事件的內地人對香港人也一定有看法。

原來為了短暫經濟利益,不顧一切去迎合內地官方,接受一制的融合;為了賤視內地庶民(港人內地子女),無所不用其極的排斥、分離兩地人民,播下怨恨的種子。

十二年過去,在居權家長永不言棄的爭取,然後特區政府可能發現人口老化問題嚴重,香港吸引力大不如前,於是想起這批當年被剝奪了居港權的港人內地子女,宣布這群「超齡」子女可申請來港團聚,補充青壯人口。不過,無論特區政府如何短視和後知後覺,香港人不應再重蹈覆轍,不論這些港人內地子女經濟地位如何,港人不但不應再排拒他們來港,更應積極督促特區政府盡快完滿解決居港權事件遺留的問題,讓每個當年來港爭取居權的內地人都有權選擇來港定居,彌補當年巨大的過錯,修補兩地人庶民由居港權所產生的裂痕。

以八十後為主的反對香港「被規劃」行動組的成員,當中有不少同情/支持居權家長及子女。他們有遠見地看到這個宜居融合計劃,有資格宜居的可能只是兩地付得起錢的人,付不起錢的人只有被分離,好像很多居權家長及子女,好像兩地被強拆驅趕的舊區居民、鄉郊農民。在強大的官商權力財力下,他們失去了人類最基本的親情,失去賴以為生的空間,甚有可能成為「貧無立錐」的一群。唯有奮起抗爭,才有機會保有獨立於地產霸權以外的生活空間,保有金錢賣不到的親情與人情。

譬如此刻備受關注,也深感壓力的菜園村民集體搬村行動,就是一次期願保有獨立於地產霸權以外生活空間的集體行動。菜園村民的創舉,亦受到內地媒體的表揚,去年底於深圳舉行的深港國際生活大獎,獲頒「年度公民獎」,表揚他們「展示了一個公民社會應有的權利訴求和抗爭樣本。在利誘面前,他們選擇故土情懷;在權力面前,他們選擇民主抗爭;他們呈現了現代城市生活中難得赤誠的家園熱愛,也貢獻了一次對普世價值的精彩闡釋」。

譬如此刻仍不停抗爭的居權家長(他們二月十五日早上十時許,在立法會集合遊行至政府總部),直至每一名居權子女取回應得權利為止。他們的抗爭亦體現對「普世價值」的強烈執著。

無論如何,中港兩地庶民越來越面對共同命運,需要奮起抗爭,無論在一國兩制還是一制之下!

權力蠶食心靈

此時此刻,民主黨/普選聯是否沾沾自喜,為自己為特區政府解決了一場「政治危機」,還是在盤算6月23日成為被包圍的主角後,如何化解市民的憤怒?

至於堅持反特權反功能團體的市民,是否覺得6月23日包圍立法會已沒有甚麼意義?

灰記以為,即使人數不多,6月23日到立法會,向民主黨,向特區政府,向中共表示不輕易受騙,不接受A貨民主,不接受三聚氰胺民主(參看安徒在《明報》 寫的「虛擬民主」的最後探戈)。最重要表示誓不服膺權力邏輯。

近日的政治詭異現象,令灰記想起仍然為子女居港權而奔波的家長。這群每星期如常到立法會示威的家長,是香港人和香港政府最想遺忘的人。因為他們日復日的堅持,提醒港人為了一己之私,向權力低頭,主動或被動接受「一國兩制」受損,法治受破壞。

1999年中香港政府利用卑鄙手段,恐嚇說有一百七十萬人「湧港」,然後主動破壞一國兩制,「提請」人大釋法,與中共合謀推翻終審法院年初的裁決,剝奪大批港人內地子女的居港權。灰記曾在博客寫過,某貴為公司高層的前記者曾跟灰記爭論,說政府不守法(不尊重當年1月29日的終審法院裁決),居權人士也不能不守法,用激烈手法抗爭。這種服膺權力思維深植港人的意識,甚至深植聲稱爭取民主的泛民派的意識。

今次政改之爭,民主黨/普選聯服膺權力的表現,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們不妨不厭其煩的翻歷史舊帳,看中共如何不惜破壞一國兩制,違背自己寫在《基本法》的雙普選承諾。事情發生在04年,當時港人爭取07/08年雙普選的呼聲甚高。不過,人大在四月強行釋法,把原本特區政府可以啟動的政改進程,即所謂三步曲(立法會以及特首的選舉辦法由港府提出法案,獲三分二議員贊成可通過,前者交人大備案,後者交人大批准),變成五步曲,將之「解釋」為港府要先向人大提交報告,由人大根據特區「實際情況」以及「循序漸進」的原則,確定是否需要修改,把啟動政改的權力收回人大,即中共之手。這是赤裸祼的違背《基本法》原先的設計。隨後,人大否決07/08年雙普選,並違背循序漸進的承諾,維持直選議席及功能組別議席五五之比。

當時萬計憤怒的香港人,包括灰記,遊行至西環中聯辦抗議,還記得有人喊出︰「名為恤髮(釋法),實則剃頭,無髮(法)無天!」,對中共的強權邏輯揶揄得淋漓盡致。

其後立法會選舉,灰記採訪當年的建制派票后,工聯會/民建聯成員陳婉嫻,問她為何背棄爭取07/08年雙普選的諾言(建制派曾把爭取07/08年雙普選作為黨綱或政綱),她的回答當然是人大已否決,不可能再爭取,還說退而求其次,爭取2012雙普選。灰記問她,12年是否達至雙普選的最後限期?她說看不出有甚麼原因12年不可以有雙普選。此後幾年,建制派不敢再提出爭取雙普選,政改立場緊跟北京,「上面喂乜就食乜」。

04年立法會選舉,泛民依然提出爭取07/08年雙普選,並以此來攻擊轉軚的建制派以爭取選票。05年底,被中共看中,取代董建華治港的曾蔭權提出區議會方案,泛民否決。07年人大作出決定,否決12年雙普選,只提出17年可普選特首,之後可以普選立法會。然後08年立法會選舉,泛民統一政綱︰爭取2012年雙普選。

今年曾蔭權再提區議會方案,泛民譏為「翻叮」方案,不能接受。不過,被建制派及保守民意視為政制原地踏步「罪魁禍首」的泛民,希望打破僵局。然後有訴諸人民力量的「激進」公投派,與尋求跟中共對話的「溫和」溝通派之爭。前者以公、社兩黨為主,後者以民主黨為主。

公投之後,台前的溝通遊戲展開,中共在香港的代表李剛特別指出,因為民主黨/普選聯不參與中共認為離經叛道的公投運動,所以接受他們叩門,充分表現強權者的嘴臉,即是你肯聽話,至少不敢越軌,所以可以和你談談,看看可否給些好處你。而民主黨亦為了可以溝通,甘心向權力屈服。

近日溝通派某頭面人物公然表示,人民力量可在反廿三條發揮作用,但在政改不能。這群依賴人民力量進入議會的「溫和」泛民,在議會久了,脫離群眾,甚至只把市民視為投票機器。而灰記有理由相信,區議會改良方案是把市民當成投票機器的產物。即掛在民主黨嘴邊的三百多萬人可以投票,增加民主成分(但沒有回應功能組別特權制度繼續存在,議會權力平衡並沒有改變的事實),呼應了早前喬曉陽所講的普選是普及而平等的選舉權,把提名權及候選權抛諸腦後。明明一個月前還高喊退無可退!

這邊廂,乞求溝通的「溫和」泛民,由揶揄建制派放棄爭取07/08年雙普選,到把爭取普選限期定於2012年,到要求不遲於2017年落實普選特首,提名門檻不能高於現在;不遲於2012年取消功能組別議席,落實真普選,到現在只要求接納區議會改良方案。真不知離建制派還有多遠?

那邊廂,逐步露出專制面孔的中共,利用釋法及人大決定的強硬手段,先違背07/08年可雙普選的承諾,再違背循序漸進的承諾,把直選和功能組別議席卡死在五五之比。再把普選解釋為市民最多可以投票,但誰何以被提名,由誰人提名,便要按「民主程序」(即黨主程序)。又提出四個考慮,功能組別存廢再作討論等,離真正意義的普選越走越遠。

民主黨/普選聯,為了千方百計證明溝通路線正確也好,為了民主黨多得一兩個議席也好,不敢向中共的歪理說不,更主動放棄原則,說現階段處理真普選問題不符合(被解釋了的)《基本法》和人大決定,只乞求中共接納其改良方案。這不是赤裸裸的無原則地妥協,這不是服膺權力的表現嗎?如果要「守法」,為何在人大釋法和作出決定後,依然說要爭取2012年雙普選,及後爭取不遲於17年及20年真正落實雙普選。

正如安徒所說,原來爭取雙普選只是叫價手段,不是堅定不移的理念。而灰記在某些場合的而且確聽過民主黨/普選聯的頭面人物,默認三大原則是叫價,只求對方還價。問題是民主黨/普選聯現在依然不肯老實承認,爭取真正意義的雙普選在他們而言已變得虛無,還說下一波要爭取落實雙普選。

更重要的是,08年聲言爭取12年雙普選的民主黨,在密室內與中共溝通,不斷降低要求時,有否諮詢過投你們票的選民,你們的泛民「朋友」,甚至你們黨友?這不是輕視人民,仰望權貴的表現嗎?

只願在權力容許下活動,不敢指出權力的傲慢和專橫,便只能無原則的退讓,不斷違背自己的意願,否定自我,如同專政者輕易違背承諾一樣。當然facebook上也有「理性、務實」的人,在權力面前認命的人說,既然對方肯讓步,便要見好就收。

灰記以為,對方這種讓步將是連消帶打。也許不久人大便會作出解釋和決定,由功能組別成員互相提名,再由三百萬選民選出功能組別議席跟普選也相距不遠,用這個形式試驗試驗,再看實際情況,看看是否需要取消功能組別議席。然後民主黨/普選聯又來一套不能超越《基本法》和人大決定行事,量變可帶來質變,已成功為港人爭取了雙普選云云,把當年爭民主的理想和原則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