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思維與敵我思維—中共的「內外交困」

日本將以新指南指導國防戰略。所謂新指南是針對中國軍事「擴張」的防衛部署,被中方指為新的冷戰思維。

說到軍事擴張,戰後以至現在最窮兵黷武的莫過於日本的盟友美國。美國是二戰後資本主義陣營的大贏家,其軍事、政治、社會的影響力遍及全球,蘇聯解體前還有一個「社會主義」陣營可以抗衡一下。戰後歐美的民權運動興起、福利社會讓人民生活稍有保障,或多或少與民間左翼思潮,以及建制要與「社會主義」競爭有關。

曾經見證過蘇聯解體的英國左翼政治活躍份子Tariq Ali,寫了一本小書叫THE IDEA OF COMMUNISM(《共產主義的意念》),當中提到蘇聯自斯大林死後,由布里茲尼夫(Brezhnev)當蘇共總書記,被中國批評為修正主義(revisionism)的「超穩定」時代,普羅市民,特別工人,的確能過著「生活無憂」的日子,物資短缺及要排隊購買食物是事實,但不用擔心失業及饑餓貧困也是事實(當然,蘇聯的體制仍是極權主義,依然壓制言論表達自由,但思想上的禁制已不如斯大林時代的得心應手。此外,官僚的特權與腐敗亦令人民不滿,亦埋下蘇共滅亡的種子)。一些原先比蘇聯更先進的東歐集團國,如東德、捷克,以至波羅的海三國等,人民的生活比蘇聯更豐裕。

面對這樣的競爭,歐洲資本主義社會自然要為人民提供更好的福利。六、七十年代西方社會福利主義盛行,年青人一代不少更受共產主義、左翼思潮影響,反叛建制,希望建立公平公義的理想新世界,可惜東歐陣營的體制太僵化,提供不了思想的養份,也沒有太多可借鑑的地方。他們轉而向古巴的哲古華拉和中國的毛澤東尋找智慧,不過,古巴以及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亦非理想,特別後者更乏善足陳。

「社會主義」理想的「虛幻」,敵不過資本主義的現實。七十年代末中國改革開放,要向資本主義學習,美英兩個資本主義先進國的資產階級,覺得對工人階級讓步太多,率先「起事」,列根及戴卓爾夫人強硬統治,國內大行新自由主義,大力削減福利,賤賣公共資產,即所謂私有化政策,全面向商界財團傾斜,從此,基層甚至中產過著動盪不安的日子;對外要壓倒蘇聯東歐陣營,與最終擁抱全球化新自由主義的中國共產黨暫時結盟。一九七九年,中國入侵越南,兩個原「社會主義」盟友反目,讓美國從越南撤軍的「屈辱」中得到一點安慰;然後,蘇聯入侵阿富汗,中國和美英等聯手杯葛八零年莫斯科奧運會(老實說,當年蘇聯入侵阿富汗跟美國現在佔領阿富汗如出一轍,前者獲親蘇的阿富汗共產黨政權「邀請」,以維護「革命政權穩定」為名;後者扶植親美政權,以「反恐」為名。只是美國卻能脅迫盟國派兵奉陪,中國以及俄羅斯等只能默許美國的霸權行為罷了)。

話說回來,蘇聯的「全民社會」和中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都沒有讓人民當家作主。缺乏人民的授權和監督,政權容易腐敗墮落。禁制人民言論思想自由,亦令社會和經濟一潭死水,令人民越來越不滿。加上美英列根(列根之後布殊延續,布殊之後克林頓亦奉行新自由主義)及戴卓爾夫人(她之後,無論保守黨還是工黨,均走右翼自由主義之路)對「社會主義」陣營的「顛覆」,蘇聯東歐終至變天,即所謂「復辟」資本主義。

中國其實亦在「復辟」資本主義,只是不准人民挑戰執政共產黨的絕對權威,把敢於批評中共的學生和支援他們的人民,用軍隊鎮壓掉。二十年過去,全世界在新自由主義「蹂躪」下,開始反思經濟動盪、貧富懸殊惡化的原因,歐洲國家的中產階級普遍走向右傾排外,新移民/ 基層成了經濟不景的代罪羔羊,一個又一個的右傾政權勝出,如英、法、德…等。美國的奧巴馬「新政」換湯不換藥。反而美國的後園—-拉丁美洲,人民相繼選出較照顧基層利益,較捍衛公有資源的左傾政權,如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巴拉圭…等。但總體而言,由列根、戴卓爾夫人啟動的,敵視基層及工人的惡質資本主義當道。

與之相呼應的是美國(英國跟在後面呼喊)在全世界的戰略部署,在歐洲拼命擴大「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版圖,以制衡俄羅斯。在東北亞則繼續其圍堵中國政策,日韓是十分重要棋子,日本的新指南應是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亦即是中國作為日韓以至美國的廉價工廠的價值越來越低,作為資本主義世界的競爭威脅越來越大,因而產生對中國的防範。

中國官方新華網反駁日本的中國軍事威懾論,指「中國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堅持和平發展道路,奉行防禦性國防政策,無意也不對任何人構成威脅。」

「按人均計算,中國軍費也只有日本的7分之1,而中國的領土面積幾乎是日本的26倍。」

「日本的這種思維錯位正是西方社會一些勢力緊抱「冷戰思維」不放的表現。」

的確,曾經侵佔中國,為眾多中國人民帶來災難的日本,今天說出中國軍事威懾的話,確實有點刺耳。不過,資本主義的遊戲是競爭、掠奪,第一、二次世界大戰的成因亦是資本主義國家間的競爭、掠奪。中國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系,參與了競爭、掠奪的遊戲,即使如何韜光養晦,也不免露出鋒芒。中國在亞、非、拉的發展中國家中的所作作為,除了不侵佔人家的領土,跟以往帝國主義者究竟有多大分別?

俄式及中式「社會主義」實驗暫告失敗後(Tariq Ali的小書指,歐洲的資本主義要經過幾百年的拉扯才戰勝封建主義,中間曾經歷帝制復辟,一些基本人權如婦女及少數族裔投票權,要到十九、二十世紀才實現。社會主義發展只有幾十年歷史,而且不在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發生,俄、中的失敗便宣判社會/共產主義死亡,未免過於武斷),的確沒有了道德感召,失去了話語權。

所謂歷史發展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今天俄式及中式「社會主義」被唾棄,如果中共黨人依然相信共產主義理想,便必須反思這個聲稱解放全人類的政治體制可以如何達至?正所謂end does not justify means(不能為求目的,不擇手段),正是中共一直以來的「革命實用主義」,即最重要是奪取政權維持政權,實踐的是那碼子的社會主義不打緊,人民生活是否過得好不打緊,曾經許諾的民主、人權、自由是否落實不打緊,導致中共喪失民心,對內對外,只能以龐大的軍費和維穩費支撐大局。

害怕失掉政權所造成「草木皆兵」的心態,動輒把批評者/異見者定性為敵人,輕則監控,重則收監,讓中共政權變得極度被動。劉曉波得諾貝爾和平獎是顯著例子︰如果說西方社會要以他們的價值「強加」中國,這是因為中共提供了太多「彈藥」給他們;如果說劉曉波言論親西方,這也是中共的高壓統治以及對他的迫害讓人投向西方懷抱。中共以軍隊鎮壓學生平民,以公安秘密警察監控打壓人民,即使如何聲撕力竭說自己愛好和平,也必定被別有用心者,如日本右翼政權「抹黑」成對外軍事擴張。

中共要化被動為主動,唯一方法是積極回應《零八憲章》的訴求,積極回應劉曉波「我沒有敵人」的陳述。換言之,中共所提倡的「和諧社會」必須建立在與人民大和解的前提上。大和解意味和人民在平等的基礎討論如何落實憲法對基本人權的保障,大和解亦意味官僚特權和利益會損失相當一部分,這亦是中共官僚利益集團的死結所在,要官僚們讓利等於要資產階級向工人階級讓步,殊不容易。問題是拖延下去,最終可能導致另一次更大規模的「六四」屠殺或暴力的「亡黨亡國」,導致官僚們政權失落後利益特權盡失,甚至被憤怒的人民清算。

只可惜據聞中共未來執政者,以習近平為首的太子黨死硬集團,將不惜一切維護這個父輩打下來的江山,中共對內對外可能更為強硬,令美日等「別有用心者」更有機可乘。

和平獎、Sophie scholl和大國的倔強

電視瑩光幕播出熟悉的映像,一齣幾年前在戲院看過的德國電影《蘇菲最後的五天》(Sophie Schol—Die letzten Tage),牽引著灰記的心神。電影台編節目的人在這兩天選擇重播這齣電影,很可能是呼應十二月十日的諾貝爾和平獎頒獎禮。

這齣電影改編自納粹德國的一件真人真事,德國年青女子Sophie Scholl,以及她哥哥Hans和一位友人Christopher Probst因在大學散發反戰傳單,於一九四三年被捕判極刑。電影故事講述Sophie她們被捕後至處決短短五天的心路歷程。他們自己和另外三人組成秘密組織「白玫瑰」,目的是喚起更多德國人以非暴力的消極扺抗形式,推翻國家社會主義(納粹主義),因為假若法西斯德國戰勝,將為世界帶來不可估量的災難。

令灰記特別印象深刻的,便是在納粹人民法院,Sophie和Hans的自辯。人民法院主審法官Roland Freisler以教訓語氣,指他們發表反希特拉和反德國言論,辜負了國家的裁培。不過這個少年時跟很多德國少年一樣,參加過納粹少年團的大學生回應說,希特拉正帶領德國人走向窮途末路。法官用更嚴厲的語氣指當大部分人為祖國努力效命,前線的將士正為國家奮勇作戰,他的言論不負責任。Hans反駁說,他曾在前線服役(當醫務兵)半年,知道戰爭的驚人破壞,對無辜生命的摧殘,德國亦無可能戰勝英美和蘇聯。「你沒有去過前線,但我有。」

當法官指他的言論會受到人民唾棄,他們的陰謀不會得逞時,Hans說,如果你和希特拉不害怕我們的言論,我們現在便不會在這裡。當法官最終宣判他叛國罪名成立,要接受問吊時,他勇敢地回應︰「今天你可以吊死我們,明天你將被吊死。」

比Hans年輕三年的Sophie亦一樣勇氣十足。她對法官說︰「無論如何,總要有人帶頭。我們寫的和說的是很多人的心裡話。他們只是不敢說出來吧了。」稍後,她向法官直言,「你明知戰爭己告失敗,你只是不願意面對。」

被判死刑後,她從容就義︰「如果沒有人為正義而犧牲,正義又怎能彰顯。在這美好、陽光燦爛的日子,我要離去。但如果有更多的人醒覺,起來行動,我的死又有何足惜!」

這三個青年,被判決後當日隨即被處決。如果他們沒有被處決,會否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八年前(一九三五年)他們的一個被囚德國同胞,記者及和平主義者Carl von Ossietzky獲頒諾貝爾和平獎,至死也不獲准到挪威領獎。)

這場審判,亦會否讓人想起劉曉波的審判,或是那他篇「我沒有敵人,我的最後陳述」?(香港電台《鏗鏘集》於十二月十三日播出「我沒有敵人—劉曉波」)

灰記不想把當代中國跟納粹德國比較。事實上,劉曉波也許比Sophie Scholl他們幸運,不至於被問吊,但現在的中國比當時的德國進步了嗎?「盛世」的和平時期和平表達政見被重判十一年監禁應該發生嗎?(更不要說中共統治前三十年被逼害至死的政治犯不計其數)。當代中國經濟強大,而當時的納粹德國已成強弩之末,本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兩個國度。偏偏兩個政權又總是有那麼多可比較之處。

譬如Sophie和的哥哥Hans在納粹人民法院(中國也叫人民法院),向主審法官說︰「如果你和希特拉不害怕我們的言論,我們現在便不會在這裡。」是的,一九四三年的納粹德國已逞現敗象,整個國家只能靠謊言及高壓統治,包括剝奪人民的言論表達自由,苦苦支撐下去。這些勇敢的青年人敢於說出真話,是垂敗的納粹當權者所畏懼,千方百計鎮壓這些言論合乎他們的思想邏輯和心境。

今日中國不是在國際社會舉足輕重嗎?為何對一個手無寸鐵的知識分子「微不足道」的言論如臨大敵?即使是起草和「糾集」別人簽署《零八憲章》,也是憲法範圍內的表達自由。歸根究底,只能理解為害怕劉曉波及《零八憲章》。但為何一個正登上世界舞台的國家跟一個敗象已逞的國家,對自己人民自發的言論的處理手法如出一轍,只是懲處的力度輕重不同?

灰記認為Sophie和的哥哥Hans說出了真理。難道劉曉波也是說出了中共不願面對的真理?我們看看劉的最後陳述︰

「我期待我的國家是一片可以自由表達的土地,在這裡,每一位國民的發言都會得到同等的善待;在這裡,不同的價值、思想、信仰、政見……既相互競爭又和平共處;在這裡,多數的意見和少數的意見都會得到平等的保障,特別是那些不同於當權者的政見將得到充分的尊重和保護;在這裡,所有的政見都將攤在陽光下接受民眾的選擇,每個國民都能毫無恐懼地發表政見,決不會因發表不同政見而遭受政治迫害;我期待,我將是中國綿綿不絕的文字獄的最後一個受害者,從此之後不再有人因言獲罪。」

難道就是害怕人民的選擇,才不願讓人民有免於恐懼的表達自由?難道就是害怕人民的選擇,便容不下不同意見?難道這個逐漸強大的國家,政權是建立在浮沙之上,只能倔強地支撐大局,受不了半點風吹雨打?

說到不同政見,不得不提一下香港的立法會議員長毛梁國雄。他在議會辯論「釋放劉曉波」議案時說,他十分尊敬劉曉波先生的人格,雖然未必認同劉曉波的政見。梁國雄是托洛茨基/共產主義者,他沒有明言自己對崇尚自由主義的劉曉波政見上有很大矛盾,但他接受了言論自由的真諦,就是讓所有不同的理念、政見均可以公開發表,接受討論和批評。

梁國雄早前到挪威奧斯陸的中國大使館前,領頭高呼「釋放劉曉波」,正蘊含著兩個政見不同的人,在人權和言論自由立場上的一致。

當然,長毛也只是中國特區下的一位議員,是中方定性的反對派,但他好歹也是一個共產主義信徒。內地還有一些依然信仰共產主義的體制內外人士(不是毛左),深受極權主義之苦,也不再認同文字獄的統治方式。

「公道自在人心。」還以為這是劉曉波的發言,原來是早幾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姜瑜的在記者會的說話。她在十二月十日頒獎禮後發表書面聲明︰「我們堅決反對任何國家、任何人利用諾和獎干涉中國內政,侵犯中國司法主權。這一正義立場得到世界上100多個國家和重要國際組織理解與支援(灰記按︰全世界國家及組織數以萬計,最後不派代表觀禮的國家只有二十個)。」

「事實充分說明,挪威諾委會的決定不能代表世界大多數人,特別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意願。偏見和謊言站不住腳,冷戰思維不得人心。這場政治鬧劇絲毫動搖不了中國人民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決心和信心,一些人的圖謀是不會得逞的。」

無獨有偶,當年的納粹德國不但禁止任何德國人領取諾貝爾獎,亦猛烈抨擊諾貝爾和平獎,還運用其影響力,令挪威朝野對是次和平獎保持距離。例如挪威國王哈康七世拒絕參加和平獎的相關典禮。挪威保守派報刊《晚郵報》(Aftenposten)批評Carl von Ossietzky是攻擊了自己國家的罪犯。

今日中國指西方國家欲藉和平獎干涉內政。強大的國家希望把持國際事務,影響別國的行為,特別超級大國的霸道的確令人不忿。美國便經常被國際正義人士指摘。不過,在發展中國家以至發達國家影響力日增,逐漸強大的中國其實也不例外,中國這次要求各國不派代表出席這次和平獎頒獎禮,不也是干涉別國的內政嗎?

日前看了一篇名為︰「中國又要"韜光養晦"」的文章,作者為曾任《深圳法制報》編輯,現居美國的大陸經濟學家何清漣。這位熟悉內地政權運作的經濟學者,指中國有十年後取代美國的「雄心」︰

「今年3月,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佈《中國公眾和在華外國人士眼中的中國國家地位觀》的民意調查。調查結果是,10年後,中美兩國仍是全世界的主要領導力量,其中有過半被調查的中國公眾認為中國會超過美國。這項調查借了民意調查的殼,用的只是"超過美國"而非"稱霸世界"這鋒芒畢露之詞,但官方以10年後的"世界第一"自居之態隱然若現。」

作者指負責外交事務的國務委員戴秉國被官方網站轉載的一篇重要文章「不當頭,不爭霸,不稱霸,是中國基本國策和戰略選擇」,旨在安撫別國,並非永遠不變的國策。鄧小平「韜光養晦」的「四字箴言」,其實內有玄機︰

「只是"韜光養晦"之策的名聲並不太好,即使中國外文出版社也譯為"to conceal one’s fame and ability";"temporary retirement to bide one’s time before going on the offensive",即在時機尚未成熟時,最好先隱藏自己的才能,等待合適的機會。」

也許十年後,中國已能超越美國,可以有更大的發言權,但如果中共不履行自己的憲法,尊重自己的承諾,中國人民沒法享受基本人權,即使中國在國際上可如何頤指氣使,但其言論將如外交部發言人姜瑜般蒼白無力,甚至被世人恥笑。而劉曉波以及Sophie Scholl等光明磊落的言行,將被世人懷念。

人代的腦袋

中國向諾貝爾評審協員會施壓,謂如果頒和平獎給《零八憲章》主要起草人劉曉波,便是對中國人民不友善,影響中挪關係云云。中國否認施壓,但外交部發言人說劉曉波是違反中國法律的罪犯,頒獎給他違背諾貝爾和平獎精神。對和平亳無識見的中共官員,幾時學懂了諾貝爾和平獎精神?

老實說,灰記對不少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是否「實至名歸」有相當多保留,例如去年獲獎的奧巴馬所代表美國的對外政策,實質跟小布殊時代沒有原則性的分別,仍是強權主義,仍要稱霸世界。但無論如何,評審委員會是由獨立人士組成,很多時均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甚至一些極具爭議性的結果會導致評審委員憤而辭職,例如1973年頒獎給美國國務卿基辛格及越共領袖黎德壽(拒領獎),便導致兩名委員辭職。換言之,不管你是否認同委員會的評選結果,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不是在壓力下作出決定,中國的警告可以休已。

這個和平獎「風波」,內地一些異見人士翻牆透過推特談論,香港亦有傳媒關注,港台的烽煙節目《自由風》在九月廿九日傍晚便展開熱烈討論。有聽眾說中國現在這樣強盛,為何這樣害怕一個劉曉波;有聽眾聽了客席主持劉佩瓊說不覺得劉曉波有多麼偉大,值得拿這個獎後,反駁說,孫中山起初被稱四大冦,毛澤東被稱為毛匪,但兩人都成了開國領袖,歷史會公正評價劉曉波(灰記相信劉曉波不會有興趣跟上述兩位相提並論,因為不想重蹈民國及「共產」中國專制獨裁下人道災難的覆轍)。

而灰記最感興趣的是那位客席主持,「貴為」全國人代的劉珮瓊女士,透過電話對接受即場採訪的《零八憲章》其中一位簽署者,北京維權律師浦志強的窮追猛打。其實縱觀憲章,不外呼籲執政當局落實憲政,尊重人權法治,結束一黨專政的威權政治。至於如何逐步推行政改,責任應落在依然大權獨攬的中國共產黨,劉人代卻偏偏要追問浦律師如何具體執行《零八憲章》的內容,旁邊的主持吳志森替浦律師解說道,憲章只是對民主、人權、自由的一個願景而已。

的確,簽署《零八憲章》的人來自不同領域,不同階層,包括體制內(也包括如灰記這類在兩制「蔭庇」下的港人),是催促執政共產黨正視中國急須改變的政治、經濟、社會現實的一個共同宣言,並非一個政黨的黨綱,或行動綱領。其實劉人代問早了,如果到了起草和簽署憲章的人,當中有人有興趣組織政黨而可以在大陸公開活動而不受打壓,即中共願意開放黨禁的時候,問組黨的人如何改革中國才有意義。但我們這位港區人代不但要追問,還問浦志強,憲章內說中國政治改革已不能再拖延,你們有甚麼具體行動?還嫌劉曉波一個坐牢不夠,要拖浦志強下水,也「犯」一個「顛覆政權罪」,心腸未免惡毒。幸而吳志森可能感到這問題不好回答,說今日不討論這問題,便掛斷電話。劉人代還心有不甘的說為甚麼不討論,要討論討論。

灰記倒要質問這位不知如何被選的香港人民代表(請注意,她並非民選的香港立法會議員,而是港區全國人大代表),如果真的希望多些人討論《零八憲章》,為何不建議在人大會議討論?事實上,這應該是如她這類人民代表的天職,如果她不認為自己是政治花瓶的話。當然,她亦心知肚明,如果提出這建議,一定被中共整治,這個人民代表的「光環」很快便沒有。前港區人代李鵬飛便是說了中共不中聽的話,失掉了這個中共賦予的「光環」,不過樂得暢所欲言的自由。

如果劉女士真的相信討論這個憲章很重要,被禠奪人代資格又如何。如果憲章可以討論,劉人代對中共判處起草的劉曉波十一年徒刑又如何看?敢於為他的言論獲罪「仗義」奔波一下嗎?所以劉人代(不知她是否中共地下黨員)以及她的「老闆」中共,其實都不敢討論《零八憲章》,連「以理服人」的臭罵《零八憲章》也不敢。無他,又是中國國情複雜,中國不能亂,要耐心等待,要慢慢來自欺欺的那一套 ,歸根究柢,共產黨不能丟掉江山,把一切不穩定因素消滅於萌芽狀態的化石思維吧了。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如劉佩瓊這類坐到中共認可的人民代表位置者,在關係共產黨「生死存亡」的問題上,腦袋又除了跟著中共走,豈會轉變。而「生死存亡」在心目中沒有人民的授權概念的專制者眼中,永遠就成了政權能否千秋萬世的問題 ,即不能執政便等於亡黨,亡黨便等於亡國的無賴邏輯。

誠然,劉曉波在劉人代眼中絕不是甚麼偉大的人物,然而劉曉波不斷為自己的信念而不惜身陷囹圄,少一點大無畏的勇氣也堅持不了。至少比那些思想與行為被名利所驅使的人代們高尚不知多少倍。灰記未必完全認同劉曉波的所有觀點,但無論他是否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他的和平抗爭精神絕對是典範,亦是這個依然橫蠻的政權所不能毀滅的時代精神!

和平笑話

如此題目,談的定然是奧巴馬和美國單邊主義。

奧巴馬外形和談吐自然比他的前任「牛仔」總統小布殊得體兼有魅力,但他的巧言並不代表真正的國策。事實上,軍事上的單邊主義依然是美國所宗,奧巴馬是小布殊的延續。稍為懂一點美國政治的人,都不會認為民主和共和兩黨在外交和軍事上會南轅北轍。民主黨人克林頓當總統時,便於1998年對蘇丹進行狂轟濫炸,造成大量平民死傷,還阻止聯合國調查。當年派兵入侵越南的總統約翰遜,也是民主黨人。

「做出非比尋常的努力,強化國際外交與各國人民之間的合作。」這是諾貝爾和平獎評審委員會對應屆得主奧巴馬的主要評價。是的,奧巴馬走訪各國,但大都是與美國的傳統盟友(其實說穿了就是美國的「靚」,或者要「俾面」美國的中小型國家),如沙地阿拉伯、埃及,歐盟等。真的看不出奧巴馬有任何非比尋常的努力。如果說放寛美裔古巴人電匯祖國的限制,或派特使到北韓營救被囚美國記者都算是非凡外交努力,這個和平獎得獎人的能力實在非常有限,或為和平貢獻的作為實在少得可憐。

但作為當今全世界唯一超級軍事大國,今時今日依然在國外耀武揚威,操控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軍事佔領伊拉克和阿富汗,縱容以色列繼續欺壓巴勒斯坦人。奧巴馬和美國又怎會沒能力呢?關鍵依然是美國窮兵黷武的單邊主義思維不變,看美國軍費支出等於是全球所有國家加起來的總和,美國在全球有數以百計的軍事基地,便可知一二。

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委員就像一群天真的孩子,向惡霸頒獎,只要他少打被他欺凌的人一拳,於願以足。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當然不是天真的孩子,只是他們的思維跳不出歐美中心主義而已。

還是美國的異見人士最了解,也最願意揭穿美國的真面目。杭斯基教授(Noam Chomsky)一定會對和平獎委員會的決定失笑,或者失望︰「美國前任國務卿賴斯預言他(奧巴馬)會延續小布殊的政策,結果基本上是這樣。不同的是他的花言巧語讓世人受落。」Barack Obama and the ‘Unipolar Moment’.

這些是甚麼花言巧語呢?小布殊公然要全世界配合美國,即所有國家都是美國的「靚」,否則就是敵人,就是邪惡軸心。幾年前,小布殊派兵入侵伊拉克的態度就是如此傲慢,聯合國贊成顧然合心意,反對也不礙事,總之美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奧巴馬調整了在人們面前的態度,事事好像有商量,私下全世界依然是美國的附庸。

杭斯基舉北約為例,北約的成立本來是為了「對抗」蘇聯對歐洲的「威脅」。二十年前東歐變天,蘇聯解體,冷戰結束,北約的「歷史任務」照理應該完結,可以「功成身退」。怎知美國繼續支配這個軍事組織,而且不斷收「靚」,包括前蘇聯的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等,向東歐、中亞進行軍事干預,主要是爭奪能源。

幾個月前,奧巴馬訪問俄羅斯前,他的特別助理Michael McFaul公開談到北約,說不會因與俄羅斯談判而停止北約的擴展,以及導彈「防衛」。而大家都心知肚明,北約的擴展對俄羅斯構成威脅。

至於所謂導彈「防衛」,其實是首發攻擊用的導彈系統,為了攻擊伊朗而設的。這是美國為何瘋狂阻止伊朗製造核武的原因。因為只要伊朗有了核武威懾能力,以色列縱有核武亦不能隨便攻擊伊朗。

雖然聯合國剛通過核不擴散條約,但奧巴馬公然違反此協定,保證美國與印度核武協議不受此條約限制。而印度更宣稱擁有如其他主要核武國家的核武力量。而在美國和歐洲的反對下,國際原子能委員會要求以色列參與核不擴散條約,並公開其核設施讓委員會審查。以色列當然不答應。

諷刺的是,和平獎委員會贊揚奧巴馬在核不擴散議題上所作的努力!

至於美國在奧巴馬主政下,繼續偏坦以色列,完全漠視以色列繼續擴建殖民區,陷巴勒斯坦人於水深火熱於不顧。

如果說小布殊是表裏一致的戰犯和惡霸,那麼奧巴馬就是表裏不一的戰犯和惡霸。

杭斯基在結尾說到,軍事上美國依然世界第一,但經濟和政治已三分天下(美國、歐洲和東亞) ,這個格局有助於和平和進步,換言之,只要美國的獨大受制衡,世界才有希望。這也是對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把延續小布殊軍事單邊主義的奧巴馬說成和平促進者的當頭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