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國主義者的貧乏

十二月廿五日坐在電視機面前,看著劉曉波愛人劉霞,在嚴寒下對中共政權的控訴︰

「劉曉波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以言入罪的人,亦希望政府有一天自己覺悟,不要再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傷害公民。

「中國從來不是一個它自己所宣揚的一個發達的、民主、文明的國家,完全是一個野蠻的國家,不講理的政府。」

劉霞平靜的語氣,不平靜的心情,指出了中共政權的本質,也說出中國這個表面強大的國家的虛弱。

灰記聽著她的說話,心裡無限感觸︰中共所壟斷的黨國剩下的只有權和錢,迷信權和錢的人不再覺得需要講道理,因為他們的思維和語言皆貧乏。

看看對劉曉波的判詞︰

「在境外網站上發表《中共的獨裁愛國主義》、《難道中國人只配接受「黨主民主」》、《通過改變社會來改變政權》、《多面的中共獨裁》……等煽動性文章。在文章中造謠、誹謗﹕『自從中共掌權以來,中共歷代獨裁者最在乎的是手中的權力,而最不在乎的就是人的生命』;『中共獨裁政權提倡的官方愛國主義,是『以黨代國』體制的謬論,愛國的實質是要求人民愛獨裁政權、愛獨裁黨、愛獨裁者,是盜用愛國主義之名而行禍國殃民之實』;『中共的這一切手段,都是獨裁者維持最後統治的權宜之計,根本無法長久地支撐這座已經出現無數裂痕的獨裁大廈』。並煽動﹕『通過改變社會來改變政權』;『自由中國的出現,與其寄希望於統治者的『新政』遠不如寄希望於民間『新力量』的不斷擴張』。

「2008年9月至12月間,被告人劉曉波還伙同他人起草、炮製了《零八憲章》,提出『取消一黨壟斷執政特權』、『在民主憲政的架構下建立中華聯邦共和國』等多項主張,試圖煽動顛覆現政權。……

「本院認為,被告人劉曉波以推翻我國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為目的,利用互聯網傳遞信息快、傳播範圍廣、社會影響大、公眾關注度高的特點,採用撰寫並在互聯網上發布文章的方式,誹謗並煽動他人推翻我國國家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其行為已構成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且犯罪時間長、主觀惡性大,發布的文章被廣為鏈接、轉載、瀏覽,影響惡劣,屬罪行重大的犯罪分子,依法應予從嚴懲處。」

中共的所謂證據及判決依據,再次證實中國公民在行使憲法賦予的言論和表達自由所遭遇的無賴對待,所謂「煽動」,「造謠 」、「誹謗」、「犯罪時間長、主觀惡性大,發布的文章被廣為鏈接、轉載、瀏覽,影響惡劣」……在在說明中共以慣常的用語,在踐踏劉曉波的表達自由。

更無恥的是抓了一批《零八憲章》的簽署者問話,簽署者當然承認簽了憲章。於是查案者竟把他們當成所謂證人,把聯署當成證據。相信沒有一個簽署人會同意這是劉曉波的「罪證」。

至於說到顛覆人民民主專政及社會主義制度,只會讓人發笑,人民幾時有過民主,被專政的不正是人民嗎?社會主義早就蛻變成權貴資本主義了。強權黨國主義者思維和語言的貧乏,可見一斑。

除了個別親身到現場的聲援者,互聯網上遍布聲援、支持劉曉波的文字,反映中共政權的政治審判的不得人心。當然,說劉曉波「罪有應得」的人並不缺席。但他們的道理跟黨國主者同樣貧乏︰

「冥頑不靈的『刁民』, 判得好 , 我極度欣賞中國能抵住國際壓力 , 嚴懲呢班『心術不正既刁民』 ,為中國除左一害。」 —-堅持行使言論自由的公民等於「冥頑不靈的刁民」。

「而且《零八憲章》不是純綷的文章,而是集體宣誓的憲章,等同起義書。判十一年算便宜他了
在過去是需要斬首的。」—-公開聯署實踐集體表達自由等於「起義」。

灰記要對她/他說一聲,即使在獨裁腐敗的民國時代,政府對待政治犯也要講「陰謀顛覆政權」的證據,例如是否參與共產黨活動。而當時的中共是要用武力推翻國民黨獨裁統治的。不少中共地下黨員是因為國民黨找不著證據,或因為社會正義人士的營救而被釋放的。

現在的中共對待異己是進步,還是退步,不說自明。中共執政後,從來沒有政治犯因為「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頂多是「從寬處理」,或多年後獲得「平反」,可見中共統治之嚴酷無情。嚴酷之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講證據的審訊邏輯,也證實這群黨國主義者完全缺乏法治觀念。

「如果比著係美國,話要將美國改為成立邦聯政府,肯定一早捉左你入關塔那摩度受盡酷刑,慢慢玩殘你先拉你去太平洋埋島國度過餘生。」—-不搞清楚人家的「國情」便胡亂比較。

灰記要對她/他說,美帝雖對外霸氣十足(現在也開始有心無力),但在國內對待「異己」還是講求法治,國民的言論結社自由還是受到保障的。例如聲稱要推翻資本主義的共產黨還是可以存在和活動的;德州有要求獨立的組織,不斷宣揚德州獨立,美國法律也是容許的。當然,美國政府利用「反恐」也作出不少侵犯人權的事,應受譴責。而美國政府濫用「反恐戰爭」亦受到當地民間、部分傳媒以至政客的指摘。

最重要的是,即使美國侵犯人權,不等於中國便可以侵犯人權。道理再簡單不過。

中共的專制獨裁,就連親近民建聯的人也看不過眼。就讀重慶西南政法大學的香港學生樊俊朗,在劉被判刑的當日,於校園拉起寫上「支持《零八憲章》,聲援劉曉波先生」的橫額,還被公安抓去問話。

樊同學曾在「城市論壇」大罵聲稱爭取普選的民主黨、公民黨參選功能組別,講一套做一套,針對泛民的言論充滿火藥味。不過,回到內地,對自由民主以及中共政權的本質卻有另一翻體會︰

「以前自己對大陸抱有幻想,認為共產黨領導下,國家強盛進步,但到重慶後,我才真正感受到,內地被打壓言論、思想被控制的苦況。在政治上,原來還是原地踏步,甚至可說是退步。現在的我,不會再相信共黨會進行改革……到這一刻,(我會)明確反獨裁、反一黨專政、反打壓人權……」

這位一年前跟隨建制派的論調,嘲弄民主普選的同學,在內地學習和生活了幾個月,便有如此沉痛的感受 。民建聯等中共黨國同路人,不時鼓吹別人認識「祖國」的發展和進步,如今看了也許曾欲栽培的樊同學的異見,又有何感想?對劉曉波被判刑又有甚麼意見可跟樊同學,以至各界分享?還是依然那一句,中國很大,難以事事盡如人意的廢話?

服膺黨國主義者,服膺錢權主義者,思維和語言難免變得貧乏。當年的國民黨時期如是,現今的共產黨時期也如是。

你們應當悔改

「天國近了,你們應當悔改。」這好像是基督徒必須認同的說話。灰記不是基督徒,所以這說話對在下沒有多少影響力。不過,宗教教人謙卑,倒時常能警醒灰記。當然是否經常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如果將「天國近了」改成「國慶近了」,將「你們應當悔改」改為「你們應當愛國」,對灰記這個中國香港人的影響又如何?灰記寫了那麼多反中共(其實只是反對他們與國民黨無異的黨國思維,以及專政觀念),反愛國的文章,那麼目中無國族,是否最終要受到審判?是否真的要悔改?

宗教教人謙卑,灰記要反問自己是否過於自以為是,不懂百多年來的「國恥」,不懂中共走「獨立自主」道路的可貴,不懂欣賞「新中國」的成就。一篇又篇為中共,或曰新中國說話的「建國感想」,都異口同聲指中共即使犯了這樣那樣的錯誤,新中國依然是歷史之選擇,甚至是近千年來最好的時光,就算不喜歡中國共產黨,也要認同這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共獨霸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權,兩者又可以如何分開?)。

灰記再三思量,出生在香港一個大陸移民家庭並非自己選擇,父親反共也非自己的選擇,小小年紀已經領教「愛國洗禮」,掛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崇拜蔣總統,愛的是偏安台灣的中華民國(香港人曾經可以自由公開搞不同的國慶活動的「美麗」,可參看安徒的《未完成的民族國家》)。直至到北美求學,開始懂得獨立思想,接觸左翼思想,中華民國成了反動國民黨,蔣總統成了大財閥、大獨裁者,取代的是為無產階級打拼的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

不過,畢竟灰記的左翼洗禮並非來自事事緊跟中共的香港「愛國陣營」,而是來自北美,以至拉美、非洲的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多了點國際主義,少了點民族激情。 多年以後,雖對中共早已沒有幻想,但共產主義的國際主義精神依是灰記所嚮往,所以以色列軍方血洗加沙令灰記憤怒,令灰記走進香港僅有的抗議行列;美國小布殊單邊霸權主義,強侵伊拉克,灰記亦加入抗議行列。

對灰記而言,階級的壓迫不比異族壓迫更溫柔美麗,以「革命」之名,「愛國」之名,剝削勞動者,破壞自然生態,屢見不爽。中共執政前三十年就以奴役人民見稱,一個工農政權,竟然因為自己的專制領袖一言堂的空想主義,和盲動政策,冷血餓死幾千萬人;一個聲稱永遠正確的政權,為了消滅異己聲音,鬥臭、鬥倒、鬥死數以千萬計人。事過境遷,要公開評論,書寫這些慘痛歷史依然關卡重重。而那個比蔣介石更得心應手的獨裁者毛澤東,依然被中共膜拜,官方不曾為自己執政為人民帶來的災難,表示愧疚。

改革開放後,個人多了自由,但絕大部分基層並沒有享受「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農民工可以訴說一個又一個被僱主榨乾血汗,拖欠薪金的故事。香港以至中國大陸,階級壓迫越來越嚴重,權貴結合的資本主義,完全缺乏制衡的國家資本主義,對基層普羅市民是另一個大災難,「愛國」口號改變不了事實,只能迷惑民眾。

今日,外國沒有人不相信中國政府已經強大,中共依然要展示最新型的武器,最強大的國家機器,這種舉措對現今反核反軍備競賽的全球公民社會來說,相當礙眼。而中共為了耀武揚威,不惜把住在北京城的平民百姓當成疑犯,限制出入,儼如戒嚴,遊客也不能自由遊玩,外國記者採訪巡遊綵排被粗暴阻撓,異見人士被捕或被牢牢監控,上訪人士嚴厲禁止上京。

不說其如何勞民傷財,這種以武力製造歌舞聲平,表面和諧的舉措,與歷代封建皇朝所作所為何其相似,以往一些「識做」的皇帝也會大赦一番,變相與人民「和解」。無神論的中共,從來缺乏謙卑,除了死不認錯,死要面子,死抓政權和利益不放之外,還剩下些甚麼?

那些現在北京成為「上賓」的觀禮團成員,大部分是大聲疾呼,小聲和應,要愛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士,當中不少是愛國「有著數」人士,也有個別有機會被吸納的民主派成員,當他們看到如臨大敵(視人民如大敵)的慶祝場面,會否有所思考?還是甘於陶醉於表面歌舞聲平,以及「上賓」的高一人等的待遇?

灰記三思以後,即使「國慶」已到,也無從悔改。

去國

跟朋友說,今年十月一日很想離開香港,朋友說短短兩三天假期,不如到內地或澳門休息,我說不想在那段期間身在任何一處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然後一大堆建議,台灣、東南亞……。

高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共產黨,今年要大事慶祝掌權六十年。現在中國經濟強大,當權者少不免要炫耀一下「豐功偉績」(這也是歷代帝王的虛榮),大閱兵少不免,勞民傷財也少不免。最最讓灰記噁心的,是為了這個盛大慶典,借口濫捕濫判,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劉曉波、譚作人、許志永,還有更多更多名不經傳的。他們都是依照憲法賦予的權利爭取權益,維護權益,但遭遇無法無天的對待,不是進看守所、監獄,便是精神病院。

對於中共這些粗暴拙劣的技倆,「偏安」於兩制的一邊的一些人,如灰記之流可以寫文章宣洩一下,但對活在專制恐怖主義陰影下,以至被專政的內地人,又有多少意義?但灰記始終認為,向當權者的倒行逆施說不,是最起碼的義務。所以某些泛民戰戰兢兢,揣摩「阿爺」底線,企圖配合上面所謂循序漸進(實則循例拖延,等候歸順),他們所謂繼續爭取(實則蹉跎歲月,戀棧議席)的政治改革遊戲,實在沒出色之極。總辭又如何,失去議席又如何,沒有關鍵少數又如何,保守勢力把持立法會通過了保守的政改方案又如何?問題是要彰顯決心,向由中共主導的政改諮詢鬧劇說不。(延伸閱讀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04386)

灰記越來越相信「中國沒民主,香港沒民主」,而香港的價值又不在於拼命與大陸融合。而為了這些所謂融合,為了盲目的發展主義,嚴重破壞生態環境的「十大基建」紛紛上馬,包括那效用令各方質疑,令菜園村村民失家園,令地底生態受顛覆,耗資六百五十億的廣、深、港高鐵。香港的官僚向大陸同行亦步亦趨,同樣好大喜功,搞形象工程,要留名百世。(內地官員有實際利益,在項目繁多的工程中飽私囊;香港則多屬為資產階級財團服務。)

可幸香港還有民間社會的活動空間,尚能對政府的種種作為發出抗議聲音(其實大陸亦越來越多群眾性事件,表達對貪官污吏,粗暴統治的不滿,不過大陸民眾表達不滿的代價要比香港高得多) 。這種空間分隔了兩個制度,不過沒有分隔兩地的人民。灰記理想地以為,經營這個空間是兩地人民的默契,例如越來越多內地人來參加「六四」和「七一」活動,越來越多兩地的民間交流,又例如最近前央視記者杜婷和在內地長大的香港人劉楨楨,在旺角舉行座談會,聲援被捕的許志永,還利用TWITTER向內地直播。在在都顯示公民及人權意識把兩地民間社會拉近。最新消息是許志永獲「保釋」候審,中港兩地民間的關注相信對許志永的「保釋」起一定作用吧?

香港這個空間不僅是香港人的最後防線,也是內地人珍而重之的自由空間。但願這份共識會越來越強烈,以至共同爭取兩地真真正落實民主自由,人權最終得到保障。到時候,不會再有借「六四」、「國慶」等的名義,國家機器肆無忌憚地進行花樣百出的侵權行為。

除了為「大典」舖路的肅殺,灰記預期今年的「十一」會強力銷售廉價民族主義、愛國主義。作為自命思想左傾者,灰記特別抗拒民族主義,歷史上異族,國與國之間固然有互相交戰,死傷枕藉,但war at home的情況不會更少。中國人互相殺戳,統治者勞役人民的殘酷程度﹐並不比外國入侵者低。每次國家統一,都是以血流成河,百姓受難為代價。一方面口口聲聲說台灣同胞血脈相連,另一方面把導彈對準台灣,對準二千多萬血肉之軀,還指摘主張台獨人士把二千多萬台灣推向災難深淵,這就是赤祼祼的強權邏輯。

談到統獨問題,灰記又要提到當年的加拿大工人共產黨,七、八十年代法裔的魁北克人獨立情緒高漲,工人共產黨雖和中共關係密切,卻並不如中共一樣,堅決反分裂,而是尊重魁北克人民的意願。而這種尊重魁北克人意願,不以武力解決統獨紛爭的共識,並沒有助長分裂意識,加拿大至今依然「領土完整」。即使魁北克人真的選擇獨立,加拿大人也不會把魁克人說成國家分裂罪人。所以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只是中共,以及所有強權統治者迷惑人心的「鴉片」。作為左翼人士,應該更擁抱國際主義,人道主義,以及站到低下階層一邊的階級意識。

說到這裡,灰記有以下自白︰灰記曾經現場觀看香港對外隊的國際足球賽事,當現場奏起外國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時,灰記都不其然的站起來,有時受現場氣氛和「民族感情」的感染,也會哼起「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民……」。灰記唯有自我解釋為對義勇軍進行曲創作人的致敬,是落後國家人民被帝國主義和軍國主義蹂躪的怒吼,而不是對大國崛起的亢奮。事實上,義勇軍進行曲的填詞人田漢,就是在文革期間,被這個大國的國家機器迫害致死。

據聞中共一面倒鼓吹民族主義的同時,內部重提高舉馬列主義旗幟。如果他們真正相信馬列主義,就更應多體會馬克思所寫的《國家的消亡》的含意,更應領會人民自治的巴黎公社精神以及《國際歌》的無疆界精神。是的,作為左翼人士,應該把《國際歌》作為自己的「國歌」,以工人無祖國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為了進一步與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決裂,灰記想過在「十一」那天拒絕站在中國領土之上,以示對中共政權為了「穩定壓倒一切」的濫捕濫判的抗議。但又想到「十一」黃金周周邊的國家滿是度假的中國人,愛國的中國人,為大國崛起而亢奮的中國人,不免有點悵然。

官台的六四

與前線同行談起傳媒的六四表現,電視方面一致認為官台做得最好,官台中層及前線員工的勇猛表現,值得激賞。作為傳媒前線員工,灰記了解處理如此敏感題材,須面對的很多無形壓力和中間的拉扯,往往令人筋疲力倦。

《鏗鏘集》四集系列,主要展現流亡海外與流在大陸的民運人士的思想感情和反思,在依然政治高壓的中國大陸,內地民運/維權人士的公開表白,都需要無比的勇氣;《頭條新聞》專訪了被禁制的「天安門母親」的發起人丁子霖,再次講述在專權制度下,不能追究子女、親人被殺的緣由,不能正常公開悼念已故摯親的荒謬。而這種荒謬並沒有隨時間的過去而轉變,老人家的傷痛沒有隨時間的過去而稍減。

而最具顛覆性的莫過於六月四日晚《議事論事》第一節有關六四的報導。節目負責人衝著六四鎮壓與「蘇東波」關係的禁忌,訪問波蘭民運人士和曾到東歐體驗當地變天的港人,講述天安門學運如何提供東歐民運人士的精神資源。九零年東歐民主化,那位港人在捷克目睹千計市民悼念六四死難者,深受感動,還感嘆道,東歐民主化令捷克出了一個文學家總統哈維爾,如果中國民主化成功,王丹會否當國家主席?最令親中共/權貴人士「震驚」的是,節目講述東歐反抗共黨統治始自五、六十年代,經過幾十年的民主抗爭,在八十年代末結束共黨壟斷政權,然後提出中國民主何時可落實的問題。

最近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總裁張志剛急不及待充當打手,指摘《議事論事》身為官台節目,公然反共,詛咒特區曾蔭權政權的老闆中共何時壽終正寢。然而,中國民主化,以至香港民主化都是眾多人民的願望,《議事論事》只是反映民氣吧了。

張志剛與所有親中共/權貴人士的盲點,就是不許觸碰中共的獨裁政權,他們與香港以至越來越多的大陸平民百姓的鴻溝便在於,他們漠視現行體制無從處理中共利益集團濫權貪瀆,無從令中共自我完善的困局。假使能夠以非暴力形式,達到政權受監督,真正向人民負責,實是最符合中國人利益。至於中共最終是否被人民唾棄,便只能看它的造化了。東歐也有共黨下台後再上台執政,只是中共及其同路人總不願積極去看民主化的轉變,要死抱政權千秋萬代,把屬於人民的國家黨有化,以至不惜玉石俱焚(以暴力對付人民的抗爭,以指摘製造動亂和國家分裂來嚇唬任何民主化訴求),還生出亡黨便是亡國的無賴邏輯。在中共走上權貴資本主義道路的今天,中共及其同路人的強詞奪理,更形荒唐。《議事論事》的製作人員當然有立場,就是站在人民的一邊說話,這是公共廣播的責任。

官台員工的義無反顧,其實也顯示時代的進步,反映香港民間社會發展漸趨成熟,對社會公義和知情權有所執著。官台雖然千瘡百孔,畢竟扮演著公共廣播的角色,除了要應酬特區政府及權貴外,也要向普羅大眾負責。是非心及向公眾負責的信念,至少存在部分官台人員心中。因此,如六四這類大是大非的議題,特別在二十周年這類「大日子」,有心的港台員工必定渴望有所作為,以突顯公共廣播不可取代的價值,只不過,回歸後不斷自我調節的新聞工作者,沒想到官台員工這次「反彈」來得如此壯烈,因而覺得有點意外。

據聞官台極高層如驚弓之鳥,還頻頻向該節目監製和記者問話,大有悔不當初之意。特區政府找來近年在新加坡和中國大陸等嚴厲管制新聞,及限制言論自由的地區打滾的黃華麒掌管官台,以「奄悶」戰略「陰乾」這個四不像的傳播機構,用意明顯不過。

黃處長此番把關失責,令特區政府曾班子擔驚受怕,相信被上層敲打要進一步收緊編輯政策方針,在所難免。幸好香港還不是大陸,官員不能為所欲為(其實大陸人民對於官員為所欲為已經深惡痛絕,且不時起來反抗,包括反抗中宣部的胡作非為)。但願官台有心人緊守崗位,堅持製作更多以民為本,關懷弱勢的節目,繼續肩負公共廣播應有之義。

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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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雖不相識,今日卻同步,為了拒絕遺忘,為了拒絕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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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的日子,我們也許不會碰面,也許沒有共同語言,但今日我們堅決同步,向踐踏歷史的人顯示她的尊嚴,向扼殺歷史的人顯示她的頑強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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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古難得的偶遇。她當年作為人大代表,也曾與學生同步,與歷史同步,為憲法原本賦予人大的權力,人大作為最高權力機關的權力發聲,為避免血腥鎮壓發聲。

憲法的尊嚴最終一再被目無法紀,目無黨章的政治老人踐踏。人大代表罕有的還我憲法聲音,與歷史同步的呼聲,很快被槍聲打碎。

今日,如夢魘般的歷史再度碰撞那些當年企圖與歷史同步的人。今日,她早已沒有那名不副實的人民代表身份(轉為更等而下之的政協委員),未知她會否記起當年企圖與歷史同步的義舉?

 

遊行母親

 

她們是屠殺的控訴者,她們的摯愛死得不明不白,有被子彈打死,有被坦克輾斃 。這些母親們的身體雖不自由,但心聲卻非尊權者能扼殺。她們的心聲在同步者中間散發,她們的內心也一定與我們同步。

 

地面社聯

 

 

管他四千還是八千,我們不是一堆數字,我們是歷史的同步者。

只要歷史仍被踐踏,只要歷史仍被扼殺,我們總會在特定的日子同步,捍衛她的尊嚴,彰顯她頑強的生命。

馬英九與民進黨的六四

以戇直、清廉見稱的中華民國總統馬英九,未成為台灣最高管治者之前,都會對六四發表感言(甚至當台北市長時,發表有關言論而被拒來港)。他這個動作相信不是基於甚麼政治考慮,但對關注大陸民主民生的人很受用,所以才突顯其「可愛」的一面。

不過,這位被中共香港地下老黨員吳康民批評缺乏政治技巧,缺乏膽識和權術的「老實」人,最近的「六四表現」卻令人搖頭。

吳康民當然不是批評馬英九的「六四表現」。這些六四後因為黨性和個人利益而歸邊的人,怎敢理直氣壯的談六四。吳老先生批評馬英九怕得罪民進黨和台獨勢力,沒有相應回饋中共對台灣釋出的善意。例子不就是早前海協會副秘書長被民進黨議員推跌,以及陳雲林被困圓山飯店。這是中共及其黨員的慣性思維,以為普天之下,莫非「黨」土。台灣不是香港,你以為國民黨可以像特區政府那樣奴才,當中共官員是老闆,不許任何抗議聲音接近。

當然,灰記不贊成台灣的肢體政治,但讓中共官員受一下辱罵,滅一下他們在大陸無法無天的官威,又何傷大雅呢!況且馬英九也批評了民進黨的過火行動。如果真的要「依法」追究那個民進黨員的行為,那就要告他襲擊來訪外國貴賓,吳康民和中共受得了嗎?

吳康民還將接待大陸旅客的一些混亂和意外,作為馬英九不善意回應中共的「證據」。問題是香港經常發生虧待大陸旅行團的新聞,難道又是曾蔭權抖膽對抗中央的「證據」!

灰記反而覺得國民黨為了經濟利益,對大陸民眾缺乏應有的關懷,對中共的倒行逆施不敢哼半句聲。也難怪,兩個政黨其實十分相似,都成了貪腐利益集團。唯一不同的是台灣多少還有民主和言論監督,民眾可以公開發聲批判執政者。大陸民眾連這樣的權利也沒有。

本來以馬英九的形象,可以適時為大陸民眾發出道義聲音,中共也不能視之為干涉別國內政。譬如最近獲台灣政治大學聘任的八九學運領袖王丹,求見馬英九。本來是大好機會發揮一下馬英九與其他國民黨黨棍不同的政治家風貎,顯示支持大陸民運的心聲。馬卻大概因為怕事而託辭拒見。反而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大大方方接見王丹,中共不敢哼半句聲音。被傳媒追問,馬英九才補鑊式地說六月四日會所表示。在此,灰記不得不同意吳康民(雖然基於不同原因)對馬英九缺乏政治識見的批評。

民進黨主席不但會見王丹,該黨還在立法院提出平反六四的議案。無論動機如何,也是值得一讚的舉動。基於民主、自由、人權這些普世價值,台灣人不管是否有台獨思維,應該關注大陸的有關情況。即使用最實用主義的角度看,台灣人也不情願長期與一個強力的專制政權為鄰吧!所以灰記真誠希望民進黨走出「獨台」的思維,理直氣壯的面對中共,讓他們知道為何自己如此不受歡迎。最近陳菊在大陸的說話是一個開始。

灰記不希望也不相信國民黨會愚蠢至否決平反六四議案。在六四二十周年來臨之際,冀望台灣朝野能站得更高更遠的看與大陸的關係,多些關注對岸大陸民眾在政治改革失敗後的命運,為兩岸關係掀開新的一頁。

異己

灰記對港大學生會會長陳一諤對「六四」的看法,自然有話兒。不過,灰記在這裡不是要趕熱鬧,駁斥陳同學為中共當權派當年的暴行合理化的言論。當年的學運中堅份子王丹的回應文章,已足夠讓陳同學深思,假如他願意的話。

部分港大學生對這位據稱有親中背景的港大學生會會長言論極度不滿,要求陳同學道歉不果,發起罷免他的會長職務行動。也有其他大學學生會不滿陳的言論,與他激辯。灰記對此沒有話兒,反正這些都是同學們光明正大的權利。陳一諤對同們的舉動亦表示尊重。

灰記反而對民間電台以「美國電台華人之聲《時事縱橫》」之名,惡意玩弄陳一諤頗為反感。首先為何民間電台不打正旗號訪問陳一諤?怕陳不接受訪問?無論如何,盜用別的電台名義(灰記孤陋寡聞,不知道真的是否有此電台存在)實在說不過去。

事不止此,主持人還欺騙陳一諤節目未正式開始,誘使他說了一些如民主派是偽民主,民主紅衛兵,自己當會長猶如光緒等的心裡話。這種惡作劇,如果是對付奧巴馬、胡錦濤、甚或小小的曾蔭權等這些有權影響人民生活的公眾人物,誘騙他們說出一些與表裏不一的心底話,也對大眾還有些許意義。(當然民間電台絕沒有這樣的能耐用惡作劇搞「大人物」)欺負一個入世未深的年青人,即使「真理」掌握在你們的手又如何?如果「真理」真的掌握在你們的手,又何需如此「得勢不饒人」。

民間電台對抗政府霸權勇氣誠然可嘉,但這種對「敵人」、「異己」不擇手段的態度,難以爭取認同。民間電台經常高舉表達自由萬歲,難道就想不到與民間電台不同政見的陳同學的自由也應該受尊重。

據說陳同學得到不少內地學生支持,民間電台的劣行只會提供反面示範,對爭取更多內地學生願意多了解八九民運,以至多反思中共政權性質等只會幫倒忙。一些內地學生可能會認為,你們這些所謂民主人士,現在還未當權已經如此不尊重「異己」,一旦當權以後,不堪設想。

最後,灰記希望港大同學的罷免行動只是基於不滿陳同學言行不一致,違反「支持平反六四」的競選承諾,而不是本地生與內地生的一次「較量」。灰記更希望傳媒所講,內地生與本地生的鴻溝是誇大其詞。也許,要讓內地生多了解「六四」真相,除了噓聲以外,也要讓他們感受到說理的誠意。

西藏情結(二)

再講西藏,又要回到二十多年前的外國。

作為海外留學生的灰記第一次參加當地共產黨的示威。那次是受親中的工人共產黨號召,遊行抗議蘇聯入侵阿富汗。當時中共和工人共產黨稱蘇聯為社會帝國主義國家,危險甚於美帝。

除了知道阿富汗是前現代部落社會外,灰記對這個被侵略的國家一無所知。當時大概出於對中共的一些幻想和民族主義情緒,加上直覺認為侵略行為不妥,所以儍呼呼的隨著十多個工人共產黨員和友好拿著標語,高喊「蘇聯滾出阿富汗」。

不過,那時候亦有一些托派組織支持蘇聯佔領阿富汗。他們的理據是蘇聯受當時阿富汗內戰的一方–阿富汗共產黨邀請,揮軍協助解放阿富汗人民。

托派雖然對蘇聯有很多批評,但和中共及毛派政黨不同,認為蘇聯是墮落腐化了的工人國家  ,怎樣說也是一個工人國家。而阿富汗是落後反動的社會,有蘇聯協助,才能利用先進力量改革阿富汗十分落後的面貎。他們舉的其中一個例子是,蘇聯佔領後,女孩子可以上學,這是莫大的解放。

而親中的工人共產黨則反駁說,阿富汗共產黨是蘇聯扶植的勢力,缺乏人民支持。蘇聯不能將自己一套制度強加於一個完全不同的社會。改革只能來自內部,而不能由外部強加云云。

說到這裡,相信大家都會知道為何灰記要提起差不多三十年前的阿富汗事件。

阿富汗的「解放」與西藏的「解放」分別只是前者以「國際」名義,後者則以「國家」名義行事。但以社會主義「先進」力量催促一個「落後」社會「進步」,以及異族政權的本質,沒有兩樣。

當年激烈反對蘇聯入侵阿富汗,以至聯同美國杯葛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的中國,又有否想過阿富汗和西藏的社會性質,以及改革必須來自內部等的問題?

如鸚鵡般不斷重覆西藏是中國內部事務,不容外國干預,達賴集團與外國反華勢力勾結,企圖將西藏從中國分裂出去,無助解決問題。

蘇聯在阿富汗的「社會主義」實驗徒勞無功,最後蘇軍被逼撤退。現在輪到到處要反恐的美國「泥足深陷」。「反動」「落後」的阿富汗社會依然頑強。不過,據說受到外來衝擊,以往完全漠視婦女權益的塔利班游擊隊(控制的地區不少於親美的喀布爾政權),開始願意讓女孩子上學。

但這種改革不同之處是來自阿富汗內部,是自主改革。

中共依然牢牢控制著西藏,但民心向背卻是另一回事。一些溫和的老藏民,如六十年代由美國回西藏的札西次仁也開口說,西藏語言文化已進入「瀕危」狀態。

而去年及最近西藏以及其他藏區發生的「騷亂」,恐怕並非純粹一小撮「暴徒」鬧事。而是民族矛盾/仇恨的具體表現。而西藏人最大的怨恨,恐怕就是不能自主。

也許達賴終將圓寂,也許藏獨激進勢力終將一事無成,也許龐大的中共國家機器終將「壓服」西藏人。

然而西藏人只要一朝沒有失去民族身份認同,一朝也不會忘記這場民族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