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出版已故支聯會主席司徒華的回憶錄《大江東去》,再次成為熱點。
幾天前灰記在《蘋果日報》看到一則新聞,支聯會現任主席李卓人等一班聲稱司徒華戰友的人,包括一些民主黨黨員,質疑司徒華這本回憶錄早在1995年已開始錄音是否屬實,希望主理這本書的司徒華家人出來澄清。李卓人等說從來沒有聽說過司徒華說有錄音這回事。
灰記看到這則新聞時,直覺李卓人等有些無聊及缺乏政治智慧。這群人自以為跟司徒華是政治上的盟友,是他老人家可以交心的人,所以當聽到「華叔」十六年前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回憶錄錄音,覺得很詫異。私下覺得詫異不打緊,為何大張旗鼓的說出來,是不是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因為支聯會及民主黨沒份參與司徒華的回憶錄,要藉此打擊這本回憶的權威性?
可能當中有人害怕司徒華對他們有負面的描寫吧。但這是自由社會,出來參與政治運動或從政,總不能避免被人指指點點,包括被灰記這類人「品評」,為何那麼著緊「華叔」的片言隻字?灰記想來想去,只能想到這群人有意無意把「華叔」塑造成香港民主的一面旗幟,要繼承的他的遺願,大有「接班人」的味道。假若司徒華對他們有甚麼批評,會影響他們的「正統」地位。
如果他們是抱著這種心態,灰記只能用「沒出色」來形容。香港可貴之處,就是多少擺脫中國固有的論資排輩及人治色彩,也不必寄望領袖的神勇,而是群策群力的多元民間社會。現在的支聯會以至民主黨諸君,是否真的對自己,對市民那麼沒信心,仍然脫離不了中國傳統那種要建立「道統」的舊思維,把《大江東去》看成無比重要的政治遺言,而不是一家之言。
七月十一日,《蘋果》又再以「《大江東去》自爆︰苦等17年盼入中共 支聯會震驚 促公開華叔錄音」為題作報道。為甚麼又再感到震驚呢?原來有報紙及電子傳媒率先披露了回憶錄的一些內容。「華叔」在1940年代求學時,接觸了左派人士,秘密加入了新民主主義小組(共青團的前身),並被中共指示成立學友中西舞蹈研究社,即學友社,以「滲透」當時的英文書院。後來司徒華轉為幕後,以教導有潛質學生左派愛國思想。然後「華叔」在左派圈子的鬥爭中,被排擠出學友社。
1966年司徒華年屆三十五歲,當共青團團員已超齡,但當時組織的領導說「政策有變」,不讓司徒華入黨。時移勢易,到80年代許家屯主理港共,邀司徒華入黨,被其拒絕。不過,司徒華85年參選立法局,也有和新華社商討。
其實「華叔」八九六四前與中共關係較好是人盡皆知,稱他為「國粹派」的也不少,好奇他跟中共親密程度的人也有。灰記多年前曾隨一位資深記者朋友跟司徒華到外地,進行詳細採訪,朋友自然觸及他與中共的關係。記憶所及,他好像只提到年輕時認同中共抗日救國,也反對國民黨腐敗,但印象中他並沒有說過跟中共有任何關係,有的都是當基本法草委時與內地官員接觸,或參與民促會時跟許家屯接觸過之類的話。後來,灰記聽到電台主持訪問他,問到他有否想過加入中共,他好像說沒有。還說以他的性格,不會見容於中共。
有趣的是,「華叔」生前卻樂意揭露一些香港地下黨員的身份,譬如他說曾聽專門負責統戰香港傳媒的金堯如(六四後脫離中共)說,特首熱門之一梁振英是千真萬確的中共地下黨員,結果惹來梁振英連番否認。
老實說,灰記一直懷疑司徒華與中共的關係不僅於此,現在回憶錄似乎證實了這一點。只是灰記疑惑看透中共本質的「華叔」為何不及早把這段歷史公諸於世,而且三番四次被人問到也說得十分含糊。既然六四之後司徒先生跟中共已決裂,他何不把這段歷史公開,讓更多人更早地了解中共在香港的運作與歷史?
《蘋果》引述泛民中人的話,說擔心這段歷史會被人利用攻擊司徒華本人及泛民。灰記覺得有點杞人憂天,而且完全從當今「反共」角度去看,而不是從司徒華這代香港人的心路歷程去看。諷刺的是,喜歡翻舊帳的正正是中共,稍為有涉獵一下中共的歷史,便知道他們如何喜歡「揭露」別人甚至黨內異己的過去,攻擊別人是「歷史反革命」(即從開始已經思想「不純」,參加中共也改造不過來)。但灰記看不到現今的中共會利用這段歷史攻擊司徒華。
至於說對司徒華曾盼望入黨感到震驚。Facebook上便有人寫道︰「驚奇的不在於司徒華的確親共,而是他的戰友說對此聞所未聞!」雖說震驚有嫌誇張,但如果支聯會及民主黨人確曾未聽說過司徒華與中共的瓜葛,公道地說,「華叔」生前的確有欠對政治上的同路人一個交待。
而對這群「晴天霹靂」的支聯會及民主黨人,Facebook又有如下分析︰
「入團入黨這些事當然是不知情者不得而知,但學友社不是秘密組織,學友社的性質亦不是今天才暴露,而是街知巷聞.…一班雖說比司徒華年紀小的今日泛民,也非政治白痴,而是自己也成長在學友社等高調活動的年代。能接受司徒華每次只是片言隻語交代那 “學友社" 的歲月而不深究?能接受他解釋弟弟在新華社工作而 “已經很久沒有來往"?….這裡涉及的就不只是政治水平的問題,而是一個龐大的遺忘機制,把一切七十年代之前的香港徹底遺忘….這班以嬰兒潮為主幹的泛民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維護這歷史的遺忘…..(這種遺忘也是對自己講大話)」
「這裡涉及的就不只是政治水平的問題,而是一個龐大的遺忘機制,把一切七十年代之前的香港徹底遺忘…. true﹐
六、七十年代,如果你有社會理想,反資反殖,好自然你會相信共產主義,相信共產黨。係意識形態主導社會運動嘅年代,你冇乜選擇。」
「司徒華青年時期的40,50年代,沒有其他選擇,雖不完全準確,但大致合理。但60,70年代,選擇是有的:吳仲賢等的托派是一個選擇。但對於一個已經把三四十年青春投資在中共身上的司徒華,容許選擇就是否定他自己,否定他自己的過去,所以他的歷史就是把這些選擇邊緣化、排斥掉,或遺忘掉。直到他自己也站出來否定中共的時候,也沒有把自己身上,這種過去半生的情感與政治投資徹底否定掉,甚至臨終選擇了回歸這個自我。這種悲劇性的人格迴路,在當代中國其實比比皆是。」
對灰記來說,能夠坦蕩面對自己的過去及歷史是值得肯定的,司徒華過世後才讓自己跟中共的親密關係曝光,遲是遲了一點,但我們應該歡迎才是。支聯會及泛民的反應,確實讓人驚奇!